余安安聽不明白尉容的話語,所以她怔怔失神,半晌都沒有接話。
反倒是一旁的任翔,輕聲呼喊,"尉總……"
尉容眸底復又聚起光芒,他低聲問道,"她現在在哪里?"
這是在問副總?余安安回道,"副總今天早上就去了華都商貿洽談。"
尉容也記起來,從早晨抵達惠能后,她就一直不在公司,"還沒有回來?"
"是……"余安安應聲,"不過我有打電話聯系副總,好像是項目沒有商談完,后續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大概今天都不會回公司了……"
她不回惠能?
那么,豈不是見不到她了?
尉容默了下接著問,"任專務,華都公司的大樓在哪條路上?"
任翔立刻回答,"是在興東路……"
余安安卻急忙說,"尉總,您是要去找我們副總嗎?"
尉容見她有些焦慮的神色,"看你的樣子,好像不能?"
"不是不能!"余安安也不知道要怎么說才好,只是方才早上在公寓里分別的時候,連她都察覺到不對勁,"今天副總外出,沒有帶上我,也沒有帶上任專務,只找了公司另外一位助理,我在想,或許她有自己的事情要思考處理……"
有些話說的不夠直白,但是意思還是點到了,余安安是在指:林蔓生現在并不想見任何人!
余安安是她的貼身秘書,這一趟從港城到海城。再到鵬城惠能,她身邊只帶了她一個。高進和程牧磊兩人因為港城海上酒店的項目,至今都還沒有能夠脫身歸隊,她最信任也最仰仗的,唯有余安安一人。
可今日一改常態,她寧愿隨意找一位助理跟隨,也沒有帶上余安安。
歸根究底找個原因,大概也是因為早晨的時候余安安和任翔兩人進入公寓,也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看來,是她無法面對。
尉容默然頜首,叮嚀一聲,"我要回海城了,接下來在鵬城,一切還要你多照顧陪同。"
余安安應聲,"尉總,您不說我也會的!"
尉容微笑,瞧著余安安回想起當年往事,那時候她也不過是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被林蔓生一手提拔至今,卻也成了有作為有膽識的得力干將,"你們副總沒有選錯人,她眼光好,能夠分辨你是個可靠的人。"
"是副總給了我機會。"余安安從來都感激于林蔓生的賞識,她所擁有的一切,現在都是副總給予栽培的。
"不僅是位好下屬,還是位敢說敢做的好女友。"突然,尉容又是道,"任翔,你是托了林副總的福,才能找到這樣一位女朋友。"
話題跳躍迅速,余安安一時間反應不及,提及感情的事,不免有些局促。
只是下一秒,任翔反應過來。他非常鄭重的說,"我會感謝林副總!"
這句話直接承認了戀人關系!
其實有關于他們之間的情感糾葛,私底下眾人心知肚明的秘密。當下,宗泉因為余安安的闖入,而守在會客室的門口處,他聽到后道賀,"恭喜恭喜。"
"……"
"……"
任翔和余安安兩人都窘了,只是談戀愛而已,需要這么恭喜嗎?
"我會轉告方秘書,這個好消息的。"宗泉更是補了一句。
兩人再次默了,"……"
一向木訥的宗助理,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冷幽默?
……
"余秘書,你剛才說的不錯。"忽而,尉容又是緩緩開口,三人全都齊齊望向他,他接著說,"之前會所突發事件。的確是意外。沒有一個人萬能,能夠料事如神面面俱到。這件事情就這么過去,以后再有狀況發生的時候,希望能夠更合理妥善的解決。"
所以,不再訓斥也不再責罰了?余安安當然清楚,能在尉總身邊作為心腹下屬,當失職后必定會遭受懲罰。
尉容則是微笑,"該罰的,已經罰過了。"
罰了什么?余安安定睛一想,也聯想到昨天圣誕節當晚發生的一切。直到此刻,余安安也是確信,任翔的確是受了尉總的指使。
余安安不禁道,"尉總,很抱歉,也想問您一個私人問題。"
眾人詫異中,尉容一雙帶笑的眸子依舊溫潤著,等待著她的下文。
余安安問出了心中一直以來的疑問,"副總是您的女朋友嗎?你們是在談戀愛嗎?"
任翔和宗泉都是愕然!
小秘書竟然膽子這么大,居然敢問容少感情之事!
尉容看著余安安,他并不作聲,只是用一種沉靜而又悠遠的目光,靜靜的望著。
半晌,他才幽幽說了一句,"一個人是不作數的。"
一個人不作數?
余安安開始反復思考這句話,整個人定在那里。
"宗助理,走了。"不等余安安回神,尉容已經起身帶人離開。
"尉總,您一路順風。"任翔問候恭送。
直到兩人走遠,余安安還在沉思,任翔在她的眼前揮手,"你發什么呆?"
"尉總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余安安不解,任翔為她開解,"意思就是,談戀愛這種事情,一個人認定是沒有用的,必須要雙方同意!"
"噢!"余安安恍然大悟,突然開心驚奇抓住他的手臂問,"那是不是也是這個意思--尉總想和我們副總談戀愛,可是我們副總不答應?"
任翔這回不反駁她了,"安安,你好像開竅了。"
又是猛地,余安安狠狠抓了任翔的手臂,一下用力太過,讓任翔皺眉,"哎喲,你輕點,練了九陰白骨爪了?"
"不對啊!尉總不是認了副總當徒弟嗎?他們一個師父,一個徒弟的,還能談戀愛嗎?"余安安當然也知道這一層關系,只是介于副總并不想提起,所以她也只字不言。
任翔用手指點了點她的腦門,"生米早就成了熟飯,你管那么多!"
……
尉容帶著宗泉一路從惠能大樓下來,電梯已出,宗泉道,"尉總,已經告訴霍總的秘書,您已經返回海城。"
車子在外等候著,宗泉就要駕車駛離,只是踩下油門前,他問道,"尉總,回去之前要不要去一趟興東路?"
那是華都公司所在的方位!
尉容坐在后車座,他望著窗外依舊呈現著圣誕喜慶的街頭,低聲說道,"回去吧,現在她也不想見到我。"
……
傍晚前夕蔓生從華都公司出來,正對著的那一條街有家咖啡館,咖啡館的門上,還懸掛著圣誕節的鈴鐺,那些綠綠紅紅的顏色,映入眼底十分醒目。
"林副總!"一輛車子開到面前,是助理在喊,蔓生這才上了車。
回惠能的路上,蔓生沒有再忐忑不寧,或許是因為已經從余安安處得知,他已經離開回去海城。
經過了昨日的一切后,蔓生突然沒有了勇氣,一時間也不愿意再見到他。
或許,人骨子里就是這樣軟弱。
當真相還沒有被揭開的時候,就一直迫切著,那份求知欲如何鎮壓都壓制不住。可真當真相放在面前之后,卻恐慌到連靠近都不敢。
蔓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敢,她唯一可以確信的是,其實自己并不愿意去相信!
霍云舒。她怎么就不在了。
等回到惠能,蔓生一放下手提包,來不及休息就被召喚去總經辦。
……
如果說之前每每和霍止婧見面的時候,都是帶著暗自揣測,現在身份已明,本應該一清二楚,可心里面卻反而多了別樣的感受。
"抱歉,今天一天都在華都商談,所以剛回來。"蔓生上前入座致歉。
霍止婧的視線從文件上抬起,終于落在她的臉上,她知道,她已經全都得知,包括自己和尉容的關系,也包括姐姐霍云舒的存在。只是直到此刻,林蔓生臉上的神情這樣淡淡的,仿佛她毫不知情,又仿佛對她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霍止婧看不懂她,從來就不了解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兩個女人,四目相對了一會兒,霍止婧直接道,"你去了華都這件事情,我知道,所以你不用道歉。只是我現在找你過來,是要問你另外一件事情。"
"霍總請說。"蔓生開口道。
霍止婧漂亮的眼睛微微瞇起,打量著她道,"你和王燕回,現在到底是什么交情?或者,我更明確一點問你,你是不是打算投靠他,站到他的隊伍去?"
蔓生在來總經辦的路上,就有想到霍止婧會問她有關于王燕回,所以她并不詫異,"這好像是我的私事。"
"恐怕到了現在,不只是你的私事這么簡單!"霍止婧冷聲說,"對我而言,也是公事!"
"怎么說?"蔓生問道。
霍止婧愈發直截了當,也是因為所有的糾葛都不需要遮掩,而林蔓生本人更清楚,"保利這次注資你們錦悅,是王燕回親自出手!可是你,之前還拒絕了尉容!你為什么這么做?"
"再來,這次你來惠能,也是因為王燕回在高層會議上直接指派,是他把你派過來的!直到昨天圣誕節,你好像和他一直有往來,至少你們之前就有約好,否則他會這樣光明正大來惠能,直接來見你?"
"他是想來招安你,還是他來追求你?"霍止婧一番話直沖而來,女聲尖銳鋒芒。
蔓生沉默著,于此刻依舊是安靜的姿態,只是望了她片刻后道,"如果你要說的就是這些,那我無可奉告。"
"呵!"霍止婧冷笑了一聲,"不好意思承認?還是自己還在打算?我都已經和你挑明說了,你還有什么好遮掩的?"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遮掩什么。"蔓生回道。
"那你為什么不說清楚?"
面對霍止婧的咄咄逼人,蔓生反問她,"我說了,你就會相信?我現在告訴你,我和王燕回沒有任何私人交情,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今后也沒有,你,霍止婧,會相信?"
霍止婧還真是不能夠完全信服,"我的確不能!你和王燕回的所作所為,又有哪一點能讓人信服?王燕回明目張膽,你也就更加肆無忌憚!其實你是在做考量,看哪邊對你有利,你就投靠哪一邊!"
"你一手抓著尉容不放,一手又舍不得放開王燕回!"霍止婧幾乎是在控訴她的罪行。
蔓生卻笑道,"我的兩只手,就在這里,什么也沒有得到!"
"游戲城結束散局的時候,尉容讓你坐他的車走,結果你是怎么樣?你直接跟著王燕回跑了,兩個人浪跡天涯要私奔?"霍止婧嘲諷笑著,"你既然走了,怎么不是一走到底,第二天還來公司做什么?"
游戲城里他們四個人相逢,簡直就是一場最煎熬的戲,自己是怎么熬過那幾個小時的,蔓生現在都不想去回憶,可是這一刻。蔓生不禁問,"我能在最后時刻走了,還不是因為你給了機會?"
霍止婧瞠目,蔓生直視著她道,"那天我們去的那家游戲城,是在大型商場外圍樓層。雖然洗手間是在外邊的樓道,已經晚了也沒有開燈,的確有點黑,不過你也是個成年人了,這么大了還會怕黑?如果你真怕黑,你怎么不喊我陪你去?"
"畢竟,我們都是女人,也方便一些。"蔓生冷靜的女聲響起,卻是直擊霍止婧,"你把他帶走,還不是為了給我和王燕回創造機會?難道你一點點也沒有這個念頭?"
霍止婧緊緊盯著她,隨后凝聲道,"沒錯!我就是故意的!我倒是要看看,你會不會偷偷跑了!我也要讓尉容看看,這個世界上那么多人,他挑了一個你來當他的徒弟,你又是怎么背叛他的!"
"王家在海城也是大家族,王燕回在保利更是數一數二的大人物,你跟了他,也是個好選擇,我告訴你,要走就快走!你不要再留在這里,當雙面間諜這種日子不好過!"霍止婧在此時不帶一絲猶豫,說完卻將大班桌的一個抽屜突然打開。
只見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紙盒,有著漂亮緞帶的紅色紙盒,紙盒上還有圣誕節的圖案,蔓生不明白她這是在做什么。
可她卻將這個紙盒放到她的面前,用了沉重的力道,沉手放下后,她的手還按在紙盒上,蔓生一抬頭,再次對上霍止婧,聽見她說,"這是他要送給你的禮物,不過可惜,還沒有來得及給你,你就早就約了人!"
蔓生再次看著面前的紙盒,突然有些不能自己,不知道為了什么心頭會感到這樣發澀。
圣誕節禮物,他去找了霍止婧買來給她。
這又算是什么。
……
蔓生忽而笑著,她輕聲問,"他送給我的,又為什么會在你那里?"
霍止婧聽見她呢喃問,她一下抿著唇,竟然不想再說下去。有些事情,本來是她不愿意去承認回顧的!
可是現在,霍止婧還是說道,"因為這件禮物,是我挑的!昨天他到鵬城后和我先見了面,他說圣誕節到了,讓我幫你挑個禮物!后來禮物還在我這里,他說等回頭給你!"
霍止婧沒有忘記,當尉容來找她赴約的時候,她是有多高興,她更沒有忘記,當他帶她去挑自己喜歡的禮物時候,她感覺那么幸福。其實禮物是否貴重,又有什么好重要的。
可是等到了那家店里,霍止婧挑選了自己的那一份后,聽見他對自己說:止婧,你再挑一份。
為什么?霍止婧當時不解。
他又是說:當作是蔓生的圣誕禮物。
霍止婧起先并不肯,她才不愿意給別的女孩子挑禮物,哪怕是他的徒弟!
可他卻告訴她:你們女孩子喜歡的東西。我又不懂,你幫著選一個,哪一個都好,她一定會喜歡的。
于是,受不住他的囑托,霍止婧還是挑選了一份。
然而輾轉之間,直到圣誕節已經過去,卻還沒有來得及送給她!
原來是這樣。
蔓生心中想著,才明白原因,她的聲音卻又有一絲發顫,"圣誕節都已經過了,你再拿來給我,又有什么意義?"
"本來就沒意義!從一開始就是!"霍止婧的女聲如此堅決冷凝,她的手輕輕放開,從那只紙盒上收回,"我從來沒指望過你,會真心來當他的徒弟!畢竟你也是商場上混跡的人。有利可圖你要走,誰也不會怪你!但是林蔓生,如果你還有一點點的良心,還記著他對你有那么一點點的好!他真心實意要認你當他的徒弟!就算你要跟著別人,不管誰都好,你也不能跟著王燕回跟著王家的人!"
原來是這樣的用意。
蔓生還望著面前的紙盒道,"你討厭我,排斥我,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既然是這樣,你又何必管我會跟誰。說穿了,是你向著他,你要這么做也是理所當然,他關心你愛護你,所有人都看得見。"
"可是,他對我,又哪里來的真心哪里來的實意,幾分是真幾分是假?"蔓生喃喃說著,沒有埋怨,沒有責怪,不過是平靜的訴說,"如果今天,你是我,你還能接受另外一個人,對你理智冷靜的說這些話嗎?"
是是非非經歷了這么多后,這所有的回憶里甘苦參半,可不想,到了最后連那一丁點快樂全都變成苦澀。
"霍止婧,他的真心,給了誰,難道你不知道么。"蔓生輕聲說著,她像是在問,可又像是早就死心認定。
她一雙眼睛清清冷冷的目光抬眸望向自己,帶著沉靜的溫和。霍止婧卻突然像是被撞擊到。
他的真心,又給了誰,那一個人,是她的--親生姐姐!
霍止婧笑了一聲道,"我已經知道,王燕回什么都告訴了你!沒錯,我們霍家當年是和王家訂了親,我的姐姐是和王燕回的堂弟訂婚!可是,這只是家族聯姻!到了最后,也沒有成真!"
"我的姐姐,還是清清白白的霍家大小姐,她早就退了婚!是我親自去為她退婚的!"霍止婧提起當年,她的聲音還在發顫,仿佛不能接受,更是情緒開始激動,"你現在是在心里邊笑話我吧?"
"還以為我是誰,能夠在他的身邊,他對我這么好,是女朋友,還是未婚妻,可是原來都不是!"霍止婧臉上終于沒了笑容,她已經笑不出來。
"笑話你?你是什么身份,霍家的二小姐,霍家大小姐的親生妹妹。"蔓生一早就知道,她的面前有一道墻,不可跨越的高墻。
這一道墻攔在她和他之間,卻到今天才徹底看清楚,蔓生終于徹底承認,"你是,他心上人的親生妹妹!"
心上人的妹妹!
這層身份清楚的烙印在霍止婧身上,心里邊卻像是五味雜陳,"他和我姐姐,很早以前就認識,他們是真心喜歡對方。可是我的姐姐為了霍家為了惠能。沒有辦法不得已選擇和王家聯姻!"
所以,如果當時,如果當時他早就已經是尉氏保利的總經理,如果他站在至高無上的位置上,或許就能避免這一場聯姻!
蔓生靜靜聆聽著,她動了動唇問,"選擇王家就算是不得已,可也是權益之下最佳選擇,你又何必這樣針對王家。"
如果說尉氏和王氏兩大家族之間的內斗完全可以理解,可是她不明白,為什么霍止婧會這樣憎惡王家。單單是因為尉容,這似乎不足夠,畢竟霍云舒還和王家聯姻。
"我針對?是他們王家害死了我姐姐--!"霍止婧猛地脫口而出,蔓生一怔,只瞧見她赤紅了眼睛,如此痛恨的說,"她這一生,都是為了霍家為了惠能,沒有為過自己!直到死,她都沒有得到幸福!是他們讓我的姐姐慘死!"
蔓生猝不及防,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究竟又是什么原因?
蔓生的耳畔嗡嗡作響著,她突然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她只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最可怕的已經成真,她多么不想,可卻還是真的!
霍云舒,她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她已經死了。
所以,哪里也找不到她。
這怎么能是真的,可偏偏成真。
……
談起霍云舒的死,霍止婧明顯有些不堪負荷,她的手重重拍打在大班桌上,只用仇恨的目光望著林蔓生,仿佛是在望著王家!
蔓生陷入于痛苦的漩渦里,讓她幾乎快要窒息。
"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隨便你怎么選擇!就算你選了王家,對我也不會有任何影響!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霍止婧一聲呵斥,朝她命令,"現在出去!"
霍止婧足下一點,那張大班椅已經回轉,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
蔓生幾乎是機械式的起身,她就像是一個機器人,被開啟開關后,她就聽從的行動。直到出了辦公室,腳步聲一點也聽不見了,霍止婧也沒有動過。
霍止婧閉上眼睛,感受到眼眶濕潤。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張秘書前來呼喊,"霍總……"
霍止婧狠狠的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的時候,神情不帶一絲異樣。只是再轉過身來,她看見面前的桌子上,那個紙盒,那份圣誕節禮盒,還安靜的放在原來的位置上,沒有動過,更沒有帶走。
……
入夜,那間辦公室內依舊亮著燈。
有人體貼的送來宵夜,是余安安和任翔敲門進來,余安安將茶點送到她面前道,"副總,吃點東西吧,晚上你都沒吃什么,可別餓壞了!"
蔓生朝她笑了笑,事實上,她一點胃口也沒有。
任翔卻有些反常的格外殷勤,"林副總。是不是不合胃口,不然我再去買?"
"不用了,已經很好了,先放著吧,我一會兒再吃。"即便蔓生此刻沒有任何心情去吃東西,可也還是起疑,"任翔,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任翔好奇,蔓生輕聲道,"無事獻殷勤,說吧。"
余安安有些不好意思,任翔卻直接牽起她的手,兩個人站在蔓生面前,開心的笑著,任翔說,"林副總,我是來感謝你的!特別謝謝你。能夠在當時選了安安當你的秘書,不然我又怎么可能會認識她!也謝謝你,一直這樣關心她,也愿意成全我們,不反對我們在一起!總之,就是謝謝你!"
他如此真誠的道謝,聽得蔓生感覺動容,其實又有什么可謝她的,余安安對于她而言,是最為貼心的秘書,可遇不可求的伙伴。
卻不等蔓生開口,余安安已經惱了,"哎呀,你說的什么話?讓你好好感謝,你一整天就想了這么一點臺詞?一點都沒有誠意!"
"你誠意多,那你想臺詞!這么啰嗦,夠肉麻的!你之前打出來那份感謝詞還那么多。是去作報告嗎?"任翔直接揭穿她。
余安安尷尬無比,又是氣惱,"任翔!我是近視一千度才會找你!"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你近視才三百度,戴上隱形眼鏡還是美美的……"任翔開始哄小女友,一邊又說道,"你不是還有份報告沒完成嗎?快去吧!"
"那你呢?"余安安問。
"我當然是留在這里待命了,要是林副總突然想吃什么,我也好立刻去買!"任翔義正言辭說。
余安安想想有道理,"副總,那我去忙了!"
等到余安安走后,任翔才望向林蔓生道,"林副總,您有話要和我單獨說?"
蔓生微笑點頭,她一直都知道任翔是個聰明人,"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對安安是真心的?"
"是--!"向來嘴上不饒人的任翔。此刻只回答了一個字。
蔓生也不再多言,真心祝福,"希望你們能夠好好的,到時候我能出席你們的婚禮。"
任翔一臉正色,由衷說道,"一定!"
"好了,去陪她吧,她是小女孩心性,喜歡人陪的。"蔓生喚了一聲,任翔立刻轉身出去。
……
這個夜里,當蔓生離開惠能公司后,她沒有立刻就回住所。任翔和余安安兩人還有約,要去看電影。昨天的圣誕節顯然成了一場烏龍,浪費了本就定好的電影票,所以臨時決定今天補上晚間場。
余安安想邀請她一起去,可是蔓生搖了搖頭,"我今天這么亮,太顯眼了,你們去吧。"
和兩人告別,蔓生獨自駕車,在霓虹閃爍的城市里開著。
她不想回去那空無一人的房子里,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這么開著,一路的開著,等到了前方岔道口,蔓生突然一定,她終于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立刻拿出手機,輸入關鍵字定位,導航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一個輾轉,蔓生又來到了那幢建筑物前方。
那所學校安靜的坐落在城市里,成就了這樣美好的歲月。
蔓生看著招牌立字下方的那行小字--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只是這么看著,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那種窒息的感覺又迎了上來,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蔓生是如此的痛苦,她急切的想要找到一個方式讓自己解脫。
突然瞧見前方轉角處,街頭的老婆婆,她推著販賣報紙香煙的小車就要收攤。
蔓生下車上前,她開口道,"婆婆,給我一包煙,一個打火機。"
"小姑娘,抽煙對身體不好啊。"老婆婆瞧著她勸道。
蔓生笑了笑說道,"我知道的,您賣給我吧。"
最終,蔓生還是得到了那包煙和那只打火機。
回到車上,車內沒有開燈,借著路邊的燈光,蔓生拆了煙。她的手都在打結,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急迫。
可是卻那么凌亂。
她用生疏的動作去用打火機點煙,也因為生疏,所以煙頭點了好幾次都燃不起來,最后她猛抽一口,這才點起,卻也嗆的咳嗽了許久,眼淚也幾乎都要溢出。
她閉上眼睛,只嘗到了苦澀,沒有快活。
這個夜里,是蔓生人生中第一支煙。
這個夜里,蔓生才明白,人這一生里想要得到的有許多,當可望而不可及的時候,就會這樣憤憤不平郁郁寡歡。
人啊,所求太多貪得無厭。
盡管是這樣,哪怕她會讓人厭惡。
如果可以,如果對方就站在自己面前,那么她就可以堂堂正正告訴她,她就可以和那個女孩子說:霍云舒,你真讓我羨慕嫉妒!
可是現在怎么辦,林蔓生,你要去羨慕嫉妒一個早就不在這個世上的女孩子?
你怎么可以去爭,又要怎么去爭。
她已下黃泉,永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