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再次澎湃掀撲而來,將方曉染和沈梓川卷到更深的海面。
方曉染看著緊抱著她的男人臉色越來越煞白冰冷,呼吸也更困難急促,忍不住掙了掙,“沈梓川,你先放開我,再繼續堅持下去,你,你會暈死在海里的。”
“曉染,我不敢放手,我怕一旦松開,就再也找不到你。”
沈梓川低頭,溫情地在她光潔的額頭,落下了一個深情的吻。
隨著體力流逝得飛快,后背被尖銳巖石戳爛的傷口流出的鮮血越來越多,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到什么時候。
在這汪洋的大海之中,他用僅剩的理智,強撐著不敢陷入昏厥,不敢讓自己失去知覺。
他擔心如果沒有他護著,不懂水性的方曉染會被海浪沖到更遠更深的海水里,不知所蹤。
到那時,他和方曉染兩個人,誰也別想活著從這片冰涼的海域中活著回去。
沈梓川的眉頭越來越沉,僅靠一股堅強的意志力,強行支撐住帶著方曉染往海岸那邊游過去。
每一次用力劃動手臂都能牽扯到撞擊的各處傷口,仿佛寸寸骨頭都被巨石碾壓了一遍遍,鉆心的疼痛,完全侵入到了骨髓。
以沈梓川強悍的承受能力,都有些忍受不住了。
這一刻,他無比地慶幸,慶幸自己隨著方曉染一起跳躍了下來,用他剛強矯健的身軀,為方曉染抵擋了無邊無際的風浪和凸起巖石的刮擦。
以前,她所有的風雨都是他給的,現在,她所有的風雨,都由他來承受抵擋,這是他心甘情愿為她做的,無怨無悔。
哪怕要賠上他的性命,也甘之如飴!
月光清輝如許,眼看著離海平線的距離逐漸縮短,沈梓川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也跟著松懈了一些。
隨著心情的松懈,他的意志力,也撐到了最后的極限。
攬緊了方曉染柔軟的腰肢,低頭去看她柔和甜美的臉龐,男人的眸底,徐徐翻動著柔情四溢的流光。
“乖,再陪我多說說話。”
他的體力漸漸不支,手臂猶如承擔了千斤之重的擔子,沉重得快要抬不起來,也使不出更多的力量。
可落在海水中的危險并沒有消除,他不能半途而廢,更不能閉上眼眸。
他擔心,如果真的閉上了眸子,他就再也醒不過來,撇下她一個人孤單單地漂浮在海中央,只怕她最終的結果,也是兇多吉少。
所以,他要求方曉染陪他多說話。
其目的,就是為了讓他不至于很快就疲憊到極點,導致累得睜不開眼睛。
與此同時,方曉染察覺到沈梓川緊握在她腰肢上的手臂在慢慢松開,漫漫深海,他不僅自己要游向海灘,還要帶著她這個一點都不識水性的累贅,終于他的體力堅持不住了——
可就算是這樣,牢牢圈住他的男人,一秒都沒有松開攬著她的手。
方曉染沒有想要從沈梓川的懷抱里掙脫,在他最后用盡力氣把她推往淺水區而他自己卻緩緩往下沉墜之際,反手抓緊了他的胳膊,忍著眼眶里濕漉漉的水汽攥著他往前拖。
看見周圍的海水已經被沈梓川身體里蜂涌流出來的鮮血染成了紅色,方曉染咬牙鉆入了水里,蒼白的唇瓣傾湊到男人的耳畔,含著淚嘶啞說道,“沈梓川,振作點,好嗎?
如果你敢就這樣扔下我不管,那我也不管了,不管我自己的命,不管寶兒的生死,豁出去陪你一起同生共死,我說到做到!”
他的神智還有些清晰,聽見了方曉染氣急地說出了危險要與他生死與共的話,盡管嘴角不斷滲出了鮮血,但他煞白的面容,卻綻放出顛倒眾生的微笑,“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霸氣!”
“沈梓川,我和你才剛剛解開了誤會,寶兒還等著我們懷上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去救她的命,我們將來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幸福甜蜜,難道你真舍得就這樣離我們而去?”
“我告訴你,我也不陪你一起死了!如果你死了,我活著,我立馬帶著寶兒去嫁給蕭景城,嫁給任何一個對我有想法的男人。
沈梓川,我要給你帶很多很多綠帽子,要你死了也不安生。”
她說話的時候,嘴角含著漫不經心的笑意,想讓他嫉恨交織,激發起他更強悍的求生欲望。
可是啊,看著他從口腔里流著越來越多的血,悲傷在心底逆流成河,幾乎要把她徹底淹沒。
“想嫁給蕭景城,除非我死!”
沈梓川喉管里充斥一股子鮮血的腥甜味,明明整個人仿佛血液都被流光了一般毫無生氣,卻在聽到方曉染說要嫁給蕭景城嫁給任何一個覬覦她的男人時,心臟憋悶得快要窒息。
他這還沒死透,她就想著琵琶另抱,這不聽話的女人簡直欠草。
“那你為什么要推開我選擇自己一個人面對死亡?”
方曉染氣急了,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見他終于恢復了一點體力,攬著她一起游出了水面,終于松了口氣,盯著他說道,“沈梓川,你不是背著我重新辦理了結婚證嗎?從今往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今晚,我們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生,你休想把我一個人丟下。”
她的話,字字句句,鏗鏘有力,如激昂的鼓點,一聲接著一聲,回蕩在沈梓川的心房。
隨著洶涌鮮血而流逝的力氣,再次重新回到了他的體~內。
緊盯著女人含嬌似嗔的美麗水眸,沈梓川漸漸地笑開了,目光很深,“好,我們一起同生共死!”
再一次攬緊了方曉染嬌軟的腰肢,沈梓川拼了命往前游動。
不知道游了多長時間,只知道渾身每一根骨頭每一個細胞都在傳出刺骨的疼痛。
兩條手臂猶如千萬根鋼針齊齊扎在上面那般,麻木,刺痛。
但他在心里默念著,再怎么艱難痛苦,也要把自己和方曉染活著帶回到桐城。
他和她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他還奢望著,能與她白頭偕老共度余生。
后來的后來,憑著本能的驅使,在海浪推力的作用下,當沈梓川把方曉染帶到了水位不足半人高的岸邊,緊繃的心弦徹底崩裂斷開,他整個人沉沉地往后仰倒,閉緊了狹長的眼眸,喉嚨里發出氣若游絲的呢喃,“曉染,到了,我們抵達了岸邊,我做到了,你別再害怕!”
一聲“別再害怕”,道盡了他的溫柔。
下一秒,沈梓川斜斜歪倒在冰冷的海水里,口腔里噴薄而出的猩紅鮮血,噴到了方曉染的臉上,灼熱得她心臟都隱隱泛疼。
方曉染長長的眼睫毛,遲鈍地眨了眨,兩滴淚,順著眼角,滾滾掉落在沈梓川慘白的薄唇上,越滴越多。
她倏然蹲下身,伸手扯住了男人的手臂,拖著往岸上的沙灘走去,一邊騰出另一只手,放到他的鼻端,屏住呼吸去感受他的氣息。
絲絲縷縷的,若有若無。
細微到,仿若一不小心,他的呼吸就大有可能被強勁的海風給掛斷。
方曉染害怕得渾身顫抖,咬緊被海水滲的發白的嘴唇,警告自己千萬千萬要冷靜沉著。
因為接下來,沈梓川能不能盡快送到醫院搶救,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她的了。
可是啊,他渾身浸染透了鮮血,如果移動他的身體,只怕血流的速度會更快。
一旦流光了鮮血,那他就真的沒有救了。
身邊什么都沒有,她能怎么做,她該怎么辦?
“啊!”
“誰來幫幫我?”
絕望之下,方曉染朝著天空那片皎潔的月色顫栗嘶吼,聲聲破碎。
崩潰中,她似乎從沈梓川的身上聽到了細碎的響動。
她發了瘋一般,跪跌在他的身旁,扒拉開他的襯衫和西褲,從頭到腳搜了個遍,最后在他的袖扣,找到了一枚隱形的黑色小東西。
那瞬時,方曉染欣喜若狂。
對她來說,從地獄到天堂的滋味,不過如此!
方曉染迅速的拿起那個小玩意,塞入耳蝸,然后,她聽到了那邊傳來了一陣陣天籟之音。
是紀穆遠的肅然聲音,一直在不停地呼喚著。
“梓川,情況怎么樣?把你的女人救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