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面積不小,方曉染聽到了自己的回音,卻沒有聽到男人的應答。
她穿過了燈光璀璨的病房,走出病床前,只有微微拱起的被褥,沒看到人影子。
這時,她的耳畔傳來細微的嘩啦聲。
方曉染倏然就那么一回頭,她看到了洗浴室的門虛掩著,透過那么一抹狹窄的縫隙,她看到男人的身影,默然背對著她,隱約聽到里面傳來瓷器碰撞的聲音。
不一會突然響起的來電鈴聲,嚇了她一跳。
方曉染看了來電顯示,是個從來沒見過的號碼。
她接了,輕笑了聲,“景城,是我。”
“染染,你現在在哪里?”
蕭景城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的焦急,甚至夾雜著陌生的一股尖銳味道。
“我在醫院,怎么了?”方曉染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到底是在哪間醫院?染染,我用自己的手機打你電話一直打不通,去公寓又一直沒見到你和寶兒,這會兒我用助理的手機給你打電話,沒想到,一打就通。
一定是沈梓川那個陰險小人趁你不注意把我拉到了黑名單,染染,你說實話,你和寶兒是不是被沈梓川給藏起來了?”
“景城,沒有,我和寶兒都很好。這會兒有點事,等空閑了我再給你回電話過去。”
方曉染掛斷了電話,結果手剛碰到洗浴室門把,手臂被攥住,下一秒,人已經被拖到了門后面。
身后,緊挨著門板,身前,抵著男人健碩的身體。
她的手背掃過他的褲子,全身的神經都緊張的繃住了,男人的呼吸拂在她額頭,“來了。”
方曉染鎮定的點頭,“對,宋子健說你遭遇了車禍,我來看看你。”
猛然察覺到男人的有力的大掌順著她的手臂,平移到她的鎖骨下面一寸的位置,并慢慢往下游移,忍不住啊了聲,“沈梓川,你這樣,合適嗎?”
男人似乎被她的話給取悅了,薄唇微微上揚,勾起了邪魅的弧度,“一起睡過的人哪有什么不合適?”
方曉染別過臉,避開他灼燙的眼神,“宋子健說你受了很嚴重的傷,你能不能放手,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沈梓川不為所動,視線向下,落在她一張一合的紅唇,柔軟貼著自己的胸膛,以及裸露在外的修長雙腿。
方曉染眼角的余光注視到他的視線,臉上表情未變,心卻緊張,“沈梓川,你什么意思?”
“想睡你的意思。”
柔和的燈光垂射下來,是男人深沉難辨的神色。
睡你妹啊!
方曉染內心都要咆哮了,愣怔會,她把嗓音壓的低低的,憤懣地責問,“沈梓川,你為什么把我手機里面景城的電話拉到黑名單?”
如果不是剛才接到了蕭景城的電話,方曉染還一直被蒙在鼓里。
做的真隱蔽,她連他什么時候動的手腳都不知道。
這男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你是我的女人,我絕對不允許其他男人覬覦你,這就是我刪除蕭景城的原因。”
男人修長的手指不容抗拒地抬起了方曉染的下巴,以極慢的速度,慢慢把英俊的面容垂了下去。
落到與方曉染視線平行的角度,穩住不動。
黑眸里浸染著濃厚的暗色,里面各種復雜的情緒,讓她無法辨別清明。
似乎,有愉悅,有自責,還有刻骨的悔意,夾雜在他的瞳孔中。
“沈梓川,難道你車禍傷的是腦子?”
方曉染從未見過男人這幅愧疚到極點的模樣,不由得愣怔在原地,連兩片唇瓣張開了也不知,就那樣懵逼地看著他。
可在沈梓川的眸底,這個被他徹底傷得鮮血淋漓的女人,即使兩人離婚了六年多,她依然對他產生發自內心的關心,聽說他受傷了就急匆匆趕來探望,和六年前待他的那顆真心并沒有什么不同。
那兩輛車里,居然全部是方嫣容安排而來的殺手,其中,甚至不乏花高價錢請來的雇傭兵,為了,就是要他和她還有他們的女兒全部死于非命,死在一場早就有預謀的爆炸中。
如果不是他夠警醒,這會兒,她和方寶兒能否安然無恙,還真不好說,大概,要聽天由命了。
而六年前的他,固執強戾,任由她被方嫣容一次次栽贓陷害,不僅沒有朝她伸出作為丈夫該給的援手,反而落井下石,把她打入最痛苦的深淵——
沈梓川擰緊了眉眼,心底盤旋憋悶的刺痛。
他想,六年前的自己,真的很該死。
冷暴力和不作為,導致了方曉染的臉上失去了最清澈如水的笑容,也失去了見到他就兩眼發出璀璨亮光的溫柔微笑。
和這股悔恨的刺痛相比,腿上大面積的傷口,真算不上什么。
他忽而張開雙臂,緊緊地把方曉染擁入寬闊的胸膛,薄唇抵在她的耳蝸,柔柔低聲說道,“曉染,四年的婚姻,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那隱晦不明的情緒,好似隔著千萬重山水,令方曉染的心情也跟著壓抑得難受。
“沈梓川,你這是怎么了?”
方曉染不明所以,嗓音有些大,心跳也急促,急急掙脫他的擁抱,焦急的目光上上下下掃視他。
男人猝不及防被她推開,腳步不由得往后退,左腿卻一直繃直,昂藏的身軀踉蹌,拖著往后面雪白的墻壁上倚靠過去。
方曉染的目光情不自禁追隨著他,低頭,才注意到他膝蓋部位的西褲破了幾個大洞,透過那幾個洞能看到里面的白色紗布。
此刻,可能因為他剛才后腿的動作幅度太大,紗布表層漸漸地滲出了殷紅的血色。
她連忙跑到他面前,雙手用力攙扶著他有力的胳膊往外面走,“沈梓川,我抱寶兒下車后,你調轉車頭去找那兩輛跟蹤的車子,后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不許隱瞞,我要知道全部的經過。”
她的脾氣到底有多執拗,多倔強,沈梓川比誰都清楚。
如果他不以實情相告,她永遠都不會再對他產生絲毫的信任感。
可如果告訴她實情的話,她能接受嗎?
沈梓川狠狠瞇了瞇眼,又用力睜開,只覺得太陽穴發疼的厲害。
他喉結滾動,壓抑著疼痛心平氣和地問,“曉染,接下來我要說的,很有可能會給你造成重大的心理沖擊,你確定真的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