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染把方寶兒抱進車內(nèi)的時候,發(fā)現(xiàn)沈梓川已經(jīng)換到了后座,駕駛位置上面,赫然坐著沈白,對方正朝她點頭,微笑不語。
見狀,方曉染回了他一個禮貌的笑容。
看來,為了把她從桐城帶到磨憨小鎮(zhèn),沈白應該沒有受到沈梓川多大的懲罰,這讓她多少有些安心。
令她沒想到的是,剛上車,懷里的女兒就被身側(cè)的男人嗖地一聲抱了過去,緊接著,她的一只手,也被他牢牢地握住,沒有給她絲毫說拒絕的機會。
耳畔,傳來男人低沉柔緩的聲音,“她長的不怎么像我。”
小小的粉雪臉蛋,鼻梁高挺,細軟的金黃色頭發(fā),原本以為是方曉染與M國野男人生的,何曾想到,竟會是他的親生女兒呢?
沈梓川此刻,低眉垂眼一瞬不瞬盯著方寶兒猶陷入昏迷中的模樣,喉結上下滑動,生平第一次,胸腔里面那顆冷硬如鐵的心臟,軟成了一汪湖水,軟得一塌糊涂。
聽著男人嗓音里依稀透出的淡淡不可思議,方曉染忍不住勾唇笑出了聲,“誰也沒有規(guī)定女兒就一定要像爸爸的,其實,寶兒像我的地方也不多。
剛把她生下來的時候,她睜開眼睛,是一雙湛藍色的大眼,我還以為護士抱錯了,但護士告訴我那天晚上就我一個人生孩子,肯定不可能抱錯的,我就自然而然接受了寶兒是個混血兒的孩子。
沈梓川,我和你都是純黃種人,卻生了個漂亮的混血兒,很神奇的,對不對?”
沈梓川用力抱緊女兒香香軟軟的小身子骨,眼角略微有點泛紅,心臟鼓鼓的,跳得太快。
快得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導致他的呼吸沉重困難。
輕喘了口氣,他把方曉染的小手抬到薄唇邊,吻了吻,目不轉(zhuǎn)睛地瞧著她,溫柔似水,“謝謝你,曉染,謝謝,寶貝!”
他何其幸運,有這么個遭遇了他那么多冷暴力和傷害卻依舊愿意豁出去給他生孩子的女人。
又何其幸運,擁有了方寶兒這么漂亮的寶貝女兒。
方曉染震驚在男人突如其來的溫柔里,呆滯了片刻,指著透視鏡里沈白那張快笑成大菊花的臉,微紅著臉說道,“我生寶兒是為了我自己,才不是為了你,你就別自作多情了。”
男人瞧她羞澀又嘴犟的樣子,忍俊不禁,瞇了瞇一雙冷冽的眸子,淺笑,“你說對了,我只對你自作多情。”
方曉染嘴角一僵,感覺這話題實在沒辦法接下去。
車剛開出醫(yī)院大門,迎面碰見了紀穆遠跳下車,見沈梓川靠在后座寬闊的懷里抱著一個粉粉嫩嫩昏睡中的小家伙,仔細掃了眼,也是虎軀一震,有點接受無能,“梓川,這……”
兩個黃皮膚黑眼睛的正宗華夏國人,生了個外國小妞,這踏馬正常嗎?
鐵桿朋友多年,沈梓川淡淡瞥了眼,就明白了紀穆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皺著眉頭沉冷地開腔,“先回桐城再說。”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但他心中相信方曉染的話,相信她沒有跟他說謊,并決定從今往后,她說的每句話,他都相信到底。
“行,借個火給我!”
“口袋里,自己拿。”
沈梓川兩條有力的手臂抱著方寶兒,都騰不出來,便挑著眉頭淡淡開口。
于是,紀穆遠彎下腰,從車窗口把手臂探進去,從沈梓川的西裝口袋里摸出打火機,并順勢揀起了兩根金黃色的軟發(fā),一起攥在手心,迅疾地拿了出來。
吧嗒一聲。
紀穆遠把夾在唇邊的香煙點燃后,打火機拋回給了沈梓川,轉(zhuǎn)身往自己的車子走去,并鄭重其事地把那兩根金黃色軟發(fā)放進了貼胸的口袋里,放置得妥妥當當。
他的內(nèi)心信任方曉染的人品,但人都會變的,時隔六年,誰知道她變成什么樣了呢?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還是要慎重一些更好。
親子鑒定方面梓川不愿做,他來做!
*
一行四輛車駛出了小鎮(zhèn)和云南境內(nèi),正風馳電掣趕往桐城。
為了給方寶兒趕時間,日夜輪流開車,除了必要的某些生理活動,所有的事情,都在車內(nèi)進行,包括吃喝休息。
這日上午,距離桐城不到一個小時的車距,沈梓川忽而眼神陰鷙地盯著后視鏡,冷酷到令人害怕。
方曉染感覺到?jīng)鲲`颼的冷意,不明白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忍不住問,“怎么了?”
他骨節(jié)森白的長指伸過來,在她的掌心輕刮,眸光卻鋒利如刃,“后面有人跟蹤,換了車,但人沒變。”
有人一路跟蹤而來?
她怎么一點都不知道?
方曉染愣了下,想要回頭去看個究竟,被男人迅速地攔住了,“幾個跳梁小丑,不值得你瞧。”
他攔著她不看,方曉染就依了他,坐正身體,低頭留意到方寶兒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皺眉擔憂,“那,我們會不會有危險?”
“放心,有我在。”
說完,沈梓川摸出手機,給行駛在車隊最后的紀穆遠打電話,幽幽冷笑,“這些天有幾撥人跟著?”
“至少兩撥,中間他們甚至差點打了起來。”
紀穆遠在后頭回話,長指抵了抵帶有遠程觀測功能的墨鏡,視線凌厲中透著肅殺,“一路保持勻速跟蹤,不像是要鬧事,倒像是要摸清楚我們的行蹤。”
沈梓川攥緊手機,英俊眉眼倏然寡冷了下來,“兩撥人,不奇怪,除了方嫣容那邊,就是蕭景逸的人。”
方嫣容派人跟蹤好理解,她與沈梓川有著父母深仇血恨,自然恨不得沈梓川一家三口死無葬身之地。
但蕭景逸圖什么?
紀穆遠不解地問,“梓川,你曾經(jīng)得罪過他,還是挖了他的祖墳?”
“我也很想知道,他對我的敵意,到底因何而來。”
“那現(xiàn)在直接去市立醫(yī)院,還是擺個迷魂陣?”
沈梓川瞇眼,滲出了冷意,“先去市立醫(yī)院,然后從特殊通道離開,去另外一棟隱秘的醫(yī)院,寶兒的病房,安排人里三層外三層防護,我倒要看看,還有誰不怕死想撞上我的槍口!”
下車后,男人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牽著方曉染往宋子健名下的醫(yī)院走,線條緊繃的五官在午后的陽光下更加狠戾。
察覺到后面駛過來的黑色轎車里有人在壓低聲音做匯報,沈梓川冷著臉,視而不見。
全程,方曉染渾然不知,只并肩追隨著沈梓川的腳步,步入了川流不息的醫(yī)院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