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健從來都沒有見過沈梓川這般頹敗的模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更何況,這個一向殺伐決斷個性內斂的男人,需要的,并不是安慰。
想了想,方子健從口袋里摸出一盒煙,點了一根燃上,塞在了五官冷峻的男人手里,又點了根煙放在自己的嘴里吸了幾口后,無奈地嘆了口氣,“梓川哥哥哎,你還是不太了解女人,要我說啊,方曉染曾經愛著你愛得要死要活,非你不可,她不太可能這么快移情別戀并且和別的男人產生關系。
女人這種生物,我比你了解多了。她們不像我們男人,沒有感情也可以隨時上床,女人只有真正從心里愛上了這個男人,才會愿意跟他上床。
所有說啊,女人因愛而性,男人因性而愛!既然方曉染那么愛你,短期間內,她是絕對不會去找別的男人發生關系,聽我的,準沒錯。”
沈梓川緩緩地吐了口煙霧,挺拔的身軀陡然僵硬如鐵,勾唇淡漠地譏誚冷笑,“她搭上的是蕭景城,我親眼所見,她也親口承認了孩子是他的,我親耳所聽。”
男人神色淡淡,除了頹敗,再瞧不出更多的情緒。
但卻蕭瑟地為自己重新點了根煙狠狠地吸上,動作倉促,迫切需要尼古丁焦油的刺激,來平靜紛紛亂亂的心臟。
從方曉染睜著那雙澄澈如泉卻再也沒有對他愛戀的眼睛,平靜地說要跟他離婚,平靜地說她有了蕭景城的孩子開始,他的心就一直都失控地跳著,跳的心灰意冷,伴隨而來的,是內心逐漸升騰出來的恐慌。
修長森白的長指,夾著點燃的煙往薄唇里送,沈梓川深深地,狠狠地,吸食著能令他有片刻麻醉的東西。
捫心自問,他對方曉染的在意,只是因為著迷她的身體,還有沒有其它的能讓他像吸煙般上了癮?
要不然,為何她決然要從他身邊逃離的時候,他會生平第一次產生了焦躁不安的情緒。
宋子健扯了扯嘴角,唉聲嘆氣,“女人這種生物,最喜歡口是心非心口不一,我覺得吧,方曉染懷了蕭景城孩子這件事還是要從長計議。”
吧嗒吧嗒抽著手里頭的香煙,驟然間,宋子健聽見了吧嗒開門聲,驀然扭頭,驚訝地發現剛才還一副神色寡淡仿若毫不在意的男人,不知道到底受到了哪句話的刺激,連招呼都沒打一個急促離開。
難道是找方曉染去了?
宋子健眉眼一挑,邪魅地呵呵笑了幾聲,掐滅了煙蒂也跟著出去。
**
病房里。
方曉染虛弱地躺在床上,目光復雜歉疚地看著蕭景城,“醫生說了只要我臥床休息一個月就沒事,你也不用每天都特意趕來看我,等身體養好了再說。”
蕭景城挑了挑眉,高舉雙臂,擺了個健美先生的招牌架勢,“瞧瞧,我是不是變結實了很多?最近一段時間我聘請了一個全國武術冠軍來教我強身健體,我保證,不出半年,一定會揍得沈梓川那個混蛋滿地找牙。”
方曉染緊抿稍稍失去血色蒼白的唇瓣,無奈地笑了下,“景城,對不起,都怪我,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根本就不會三番五次住進了醫院。”
“染染,你永遠都不用向我道歉。”
蕭景城被方曉染客套的態度給刺到,突然苦澀自嘲地笑了起來。
“這么多年,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意?我承認,相比沈梓川,我確實沒有他那么優秀,也沒有偌大的集團公司可以管理,可是啊,染染,我對你的心,百分百真誠。”
頓了頓,蕭景城握緊拳頭,眸底迸射出纏綿的情意凝視著方曉染,“有時候我總在想,如果桐城突然爆發一場大地震就好了,在災難到來的那一秒,我寧愿用我的生命換取你的生路。
也許,只有通過這樣的方式,用我的死換來你的生,我才能夠永遠占據在你的心里,你才會永遠記得我,牢牢的把我記在心中。”
蕭景城字字句句,真摯濃烈地響徹在耳畔,方曉染聽得心口一陣陣酸澀難受。
她飛快地眨了眨眼,眨去眼角濕漉漉的霧氣,喉嚨久久地哽咽,無法說出一個字出來。
離開沈梓川,與他離了婚之后,她的打算,是再也不嫁人,等肚子里的孩子瓜熟蒂落生了下來,她就帶上孩子找個不大不小的城市,找個普通無奇的小鎮,過上平平淡淡的日子,后半生無悲無喜。
四年的婚姻,帶給她的悲傷遠遠多于歡喜,絕望多于快樂。
她真的怕了怕了。
對男人,對婚姻,如杯弓蛇影,產生了深深的恐懼。
她的心,已蒼涼如冬天里的瑟瑟悲風,她不認為,她還能再像十六歲的自己那樣,毫無保留地再去像愛著沈梓川一般地去愛著其他的男人。
一個失了心的女人,殘破不堪,已徹底失去了義無反顧去愛人的能力。
哪怕是待她全心全意的蕭景城,她也愛不起來。
方曉染睜著泛紅的雙眼,定定地看著眼前待她如珠如寶的男人,愧疚著,苦笑,“景城,拿你做了擋箭牌,我才能順利欺騙到沈梓川,讓他信以為真你確實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全部的熱情和愛,都給了沈梓川,你要的,我給不起,也給不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這里……”
“染染,別說了,你什么都別說。我明白你,一直都明白,我只是有些不甘心,以為只要我再努努力,只要我在毫不保留地付出,也許有一天,就能打動你的心……”
蕭景城眉眼沉寂,苦笑幾聲,落落寞寞地開口說道,“我現在心情有點小受傷,能不能讓我多呆一會兒?”
方曉染見他明明很受傷卻依然磨蹭在她身邊,心里哪能不難受?
她看了看時間,終究不忍開口要他走。
但融洽的氣氛終究變得有些尷尬,方曉染為了緩和那種尷尬,緩緩地閉上眼睛,裝睡。
蕭景城站在床邊,見她寧愿假裝睡覺也不愿與他多說說話,知道剛才自己太操之過急,把她嚇著了,喉中哽塞,嘴里仿佛塞滿了黃蓮,苦不堪言。
突然他看見她的枕頭上壓了幾件小孩子的衣物帽子,是他精心挑選的。
把這些精致的小東西放在頭邊,說明方曉染也特別滿意。
蕭景城會心微笑,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染染,你可以拒絕我的感情,但作為這么多年的好朋友,我希望你別拒絕讓我照顧你,別拒絕讓我照顧肚子里的小寶貝。”
方曉染沒有回話,她目光突然定住在他身后的門口,死死地抿緊唇瓣,一言不發。
蕭景城疑惑地順著她的視線回頭,看清楚了之后,高大身軀一剎那變得緊繃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