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染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空蕩蕩的病房里,身邊連個人影都看不到,她只感覺頭腦昏沉的厲害,整個人一點力氣都沒有。
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猛地掀開了被子,只見墨藍色的床單上,有一塊早已干涸的暗紅,她心頓時沉了一下。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濃烈,充斥著她的每一根神經,令她的面色慘白,心臟在胸腔里砰砰地亂跳。
連忙伸手摸向微微隆起的腹部,渾身都在輕顫。
孩子……孩子千萬不能有事!
她醒了不久,就有醫生到了病房,看著她的病例,慎重其事地囑咐道,“你是因為悲傷過度引起的暈倒,經過檢測,你有輕微的抑郁癥,不過,很幸運,肚子里的孩子暫時沒事。
但在以后的生活中還是要注意一下,千萬不能把不愉快的事情都悶在肚子里,一定要時時刻刻保持好心情。還有,記住了,最近一個月都需要臥床休息。”
方曉染沒法解釋,只能點了點頭,心底卻舒了一口氣,幸好孩子還在……
她這一休息,就在醫院足足待了四天。
偶爾顧警官會過來探望幾回,見她仿佛受到了非常嚴重的打擊,神色寡寡欲歡,每天很少說話,只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發呆。
同為女人,從心底同情方曉染的遭遇,不忍心把她重新帶回關押室,找醫生開了張非常嚴重的病假,給方曉染爭取到了足足二十天的修養時間。
這段時間里,沈梓川的集團公司不知道什么原因停止了對方信元集團公司的打擊,重新投入了資金,而且最令人震驚的是,沈梓川竟然宣布他已經結束了一場四年的婚姻,目前恢復了單身。
方曉染自欺欺人地想著,他一定是迫于大小股東的壓力,為了穩定沈氏集團的股價,才對外公開宣布了離婚的消息。
可親耳聽到這則消息的時候,她原本以為已經死寂的心,卻還是感到了無法言喻的疼痛。
心如刀割啊!
疼得很想,很想一下子死掉,一了百了。
蕭景城推門而進,視線落在仰靠在病床上臉色蒼白視線恍惚的方曉染身上,明白了她與沈梓川離婚的消息確實是真的,一時為她感到憤懣不值,又為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去追求她而歡喜異常。
“染染,快瞧瞧,我給你帶來了什么好東西。”
方曉染從恍惚中回過神,看著蕭景城完好無缺地站在眼前,依舊清俊的面容朝她蕩漾著柔情的笑意,心頭倏然一暖,笑著問道,“是什么?”
“你最愛吃的吳記三鮮大湯包,我一大早就去排隊,排了快兩個小時買到的,特碼居然還限購,每人只能買兩個,想多買一個都不行,氣死我了。
染染,我一直捂在懷里,還是熱的,你快趁熱吃,別饞壞了肚子里的小寶貝。”
蕭景城笑嘻嘻,從保溫瓶里取出溫熱的包子,一骨碌塞給了方曉染。
方曉染接在手里,優雅地咬了一口,只感覺唇齒含香,滋味確實很美味。
很快就吃完了,她笑著抬頭看向正咧嘴笑得非常開懷的男人,“謝謝你,景城。”
“看到沒有,我的眼里只有你!”蕭景城樂顛顛地湊了上去,“打算怎么謝我?染染,我是不介意你以身相許的。”
方曉染被逗得笑出了聲,嘆息道,“景城,如果十年前救我于水火之中的人是你多好!”
那樣的話,她就不可能與沈梓川產生交集和糾葛,也許現在的她,會活得更快樂一些吧。
她的嘆息,令蕭景城心酸,更多的是心疼。
這幾天,他一有空就往這里跑,瞧到最多的,是她沉默地躺在床上,不言不語,什么都不想說,心事重重。
她所有的開心都是佯裝,為了讓他放心罷了。
“你和沈梓川真的離了?離了也好,省得他總是因為方嫣容那朵白蓮花而傷透了你的心。”
蕭景城嘆了口氣,伸手握了握方曉染纖瘦細弱的手腕。
這么瘦,沈梓川怎么就能狠下心往死里傷害?!
……
一墻之隔,一身黑色襯衫搭配黑色西褲的修長男人,迎風站在窗邊,聽著隔壁病房隱隱約約傳來方曉染與蕭景城的對話,間或夾雜著女人嬌軟的甜笑聲,眉頭緊蹙,煩躁地點了根煙吸上。
越煩躁,五官越面無表情,冰冷得毫無情緒。
宋子健推門而進,聞到濃郁的煙味,下意識用手在鼻端下面揮了揮,可還是嗆得連連咳嗽起來。
“咳咳……梓川哥哥,你是想嗆死我好繼承我的螞蟻花唄嗎?”
沈梓川沒搭理宋子健的嬉皮笑臉,修長手指彈了下煙灰,轉首投射過來的兩道視線,冷如冰霜,“查得怎么樣?”
問的,就是前幾天暗中檢測方嫣容的那層膜是否還存在的那件事。
宋子健甩了甩手里的一份報告書,從淡粉的薄唇里發出嘲諷的嗤笑聲,“方綠茶啊,真是夠可以的。報告結果顯示,她的那層膜依然存在!我去,幾個如狼似虎的小混混居然沒有動她,居然強~奸未遂,不是性~無能就是她在演戲,但是呢,所有的小混混都無能,這種概率比中一千萬彩票的概率還要小。
結合所有的疑點來分析,梓川哥哥啊,這女人表里不一陽奉陰違,簡直是用生命在演戲,嘖嘖,太可怕了!”
強奸未遂!
方嫣容那層膜依然存在!
沈梓川從宋子健手里接過那份報告書,眼神凌冽地注視著最后一頁的結論,目光陰鷙下來。
腦海里突然不斷地回蕩盤旋方曉染悲愴而絕望的眼神。
她說,“沈梓川,為什么你從不相信我?為什么你寧愿相信方嫣容一個外人,也不愿意相信你自己的妻子?”
她說,“梓川,求求你,放過我吧!孩子,不是野種,他是屬于我們的孩子……”
她說,“沈梓川,相信我好不好?求你,相信我!”
……
原來這場他自以為被她算計的婚姻中,自始自終,她才是被傷害得最深最痛的那一個。
沈梓川用力狠狠地捏緊手里的報告書,艱難地舔了下薄唇,面容灰敗寡淡,“這些年,我父親摔成植物人的事,可能我真的錯怪了方曉染。”
“梓川哥哥,是人就會犯錯,只是錯多錯少錯大錯小而已。”宋子健無所謂地擺擺手,“她就在隔壁病房,錯了就去找她道歉說明白唄,so easy。”
沈梓川轉了個身背對宋子健,身軀僵硬,冷冽的面容寸寸都在崩潰。
冷笑著眉心都寫滿了戾氣,“來不及了,她已經懷上了別的男人的孩子。”
納尼?
方曉染給梓川戴了綠帽子?
“真的假的?”
宋子健滿臉呆滯地看向眼前渾身縈繞冰冷氣息的男人,只感覺到自己的腦子完全不夠用。
“千真萬確。這一次,我與她徹底結束!”
沈梓川用力閉了閉眼,狹長眼眸變得空洞死灰,手指緊緊地攥成拳頭,低低地笑了,那冰冷寒惻惻的笑聲,令宋子健遍體生涼。
下一秒,沈梓川冷笑著一字一頓譏誚開腔,“子健,你知道嗎,當她義無反顧拼死拼活要從我身邊逃離,我才突然明白了她對我的重要性,我已經……離不開她了。
不想她去找別的男人,更不想她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只想要她,生了要跟她白頭偕老的心思,你說是不是犯賤?”
男人喋喋低語,那雙深邃眼眸痛苦地泛紅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