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方嫣容仿佛一道驚雷轟隆隆地劈在頭上,面色慘白,手指尖微顫地攥緊了拳頭,指甲使勁刺進了柔嫩的掌心,越來越用力。
那種尖銳的刺痛感,讓她拉回了一絲理智,明明心情郁悶得想要殺人,卻依然抬起素白的小臉看著沈梓川溫柔懂事地說道,“梓川哥,沒關系的,我相信你這樣考慮一定有你的理由。”
方嫣容的體貼,令沈梓川微微有些意外。
怔了怔,男人抱歉的目光看向她,“方曉染剛出了意外,我暫時沒心情。”
仿佛喉嚨里堵塞了一團亂麻似的,他開腔的嗓音有些黯啞。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梓川哥,我不怪你!如果剛才你沒有提出這個建議,我也會提出來的。”
方嫣容理解地點了點頭,一雙雪白柔嫩的小手,從白色薄被里伸出來,神色很激動地抓緊了沈梓川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地扯了扯,把男人略微冰涼的掌心慢慢地貼在她柔嫩的臉上,嗓音低低地說道,“梓川哥,姐姐是出了什么意外?”
“醫生在她給你捐完腎臟后,發現她不幸患上了子宮癌,結果,在給她割除子宮的時候,發生大出血……導致她意外身亡。”
沈梓川眼皮深深地垂著,靜默地佇立站在病床邊,突然很想抽根煙解除心底那些幾乎滲入骨血里的煩躁感。
如果早知道方曉染捐腎會發生這樣慘烈的意外,他也許會選擇讓方嫣容等待全球器官庫中心那邊的資源。
以前,他厭煩極了方曉染,偶爾也會閃現讓她徹底消失的念頭,但都是一閃而過的荒唐想法,從未想過要真正的去付諸行動。
可現在,方曉染真的死于了意外,他的心,并沒有輕松,更不曾感受到喜悅和快樂。
從什么時候改變了對她的厭惡呢?
大概是,在她肚子里屬于他的孩子沒了以后,在她口口聲聲強調要跟他離婚越快越好的那一刻開始。
沈梓川把手從方嫣容的臉上抽回,轉身走到落地窗邊,垂下眸子,薄唇掀起了一絲苦笑,仿佛嘴里剛嚼了幾顆黃蓮吞入腹中,從喉嚨一直苦澀到了心底。
“梓川哥,姐姐現在在哪里?我想去看她最后一眼,我還欠她一聲謝謝。”
方嫣容躺在床上,看著沉默寡淡的沈梓川,一陣陣恐慌從大腦彌漫到全身每一寸神經,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不好了,咬了咬牙,說出了違心又虛假的話。
難道他懷疑方曉染的意外死亡與她脫不了關系?
不。
不可能。
她跟那個人通了電話,整個計劃里所有的步驟都執行得很完美,根本不可能露出一絲馬腳和紕漏。
還有,明明方曉染是沈梓川最厭惡的女人,可為什么她死了,他卻看起來沒有高興,只有悲傷?
難道……他真的愛上了方曉染?
那一瞬間,方嫣容氣得快要發瘋,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壓抑住滿腔的嫉恨。
“不用了,你剛做完手術,我去看看她。”
沈梓川的話剛落下,房門吧嗒一聲,沉重地關上。
靜謐的空間里,方嫣容狠狠地盯著那扇已經關攏了的房門,臉上出現極端不甘的表情。
“梓川哥,我不會再讓你屬于別的女人,絕不會!”
……
沈梓川剛走到手術室門口,渾身陰寒的氣息把從隔壁一間虛掩病房里走出來的宋子健嚇的一大跳。
等看清楚來人正是他準備去找尋的好朋友,宋子健顧不上說話,一手扯住了沈梓川的胳膊,拽著他繼續往前走。
“有事能不能等我去看了方曉染以后再談?”
沈梓川冷冷地說。
這一句話成功讓宋子健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臉,清俊的臉上掛著不可思議的神色,“梓川,你不用去手術室看方曉染,她就在這里。剛才有護士準備把方曉染推往太平間,被我撞上了,我當時心里靈光一閃,哄著那個小護士把方曉染推進了這間空病房。說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方曉染意外死亡這件事我總覺得其中必定有貓膩。于是,我一個人呆著仔仔細細把方曉染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你知道我發現什么了嗎?”
“發現什么?”
沈梓川倏然轉身,那無比冷峻冰寒的眸子,牢牢地鎖住宋子健。
兩人相隔的距離非常近,宋子健感受到從沈梓川身上襲來的寒氣,忍不住渾身打著哆嗦,拽著他往里間走,“哎哎,那個吧,我一時間也不能肯定,還是你自己先看看再說,畢竟對于方曉染的臉蛋和身體你比我更熟悉。”
沈梓川有輕微的潔癖,不喜歡和別人有過多的肢體接觸,尤其是兩個大男人手挽手肩并肩地走著,更無法忍受。
他驟然甩開了宋子健的手,頭也不回走向那輛靜止的銀白色推車,犀利的眼神,仔仔細細地落在躺在上面的女人身上,每一寸審視,都非常認真。
粗粗看上去,確實是方曉染。
臉色不是一般的蒼白,和死人差不了多少,透出死灰死灰的色澤,大概是沒有生氣的緣故,一頭順滑的烏黑長發,竟莫名有些枯黃,毛毛糙糙的。
沈梓川深邃的視線順著女人的臉龐,下巴,鎖骨,徐徐地滑向沒有絲毫起伏的胸部。
倏地,男人漆黑的眸底深處騰起一抹可怕驚人的亮光。
隆起的弧度太小了!
以他曾經對方曉染那兩處雪白飽滿部位的丈量,不下于D罩杯。
而眼前的這個女人,充其量不過B罩杯。
就算曾經失血過多的原因,可再怎么樣縮水,也不可能變化如此之巨大。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由于驚喜太突然,還是詫異過度,沈梓川竟站立不穩,身軀前后晃動了幾下,整整一刻鐘,他才回過神,問宋子健找了雙醫用手套緩緩戴上,森冷的手指,一點點來到女人的脖子上面,緩緩地抬起了她的下巴,周密而謹慎地查看。
然后,他又發現了疏漏的地方。
這女人的臉龐其實比方曉染的臉更大更寬,就連表層的皮膚,也比方曉染的要粗糙不少,毫無方曉染水潤光澤的細膩感。
沈梓川伸出兩個手指,在女人的臉上戳了戳,擦了擦,漸漸地,捻起了一層厚厚的白色細粉,隨著那層粉餅的脫落,最終露出了女人真實的本來面目。
那是一個大概二十三四歲左右的女人,五官很清秀,下巴尖細,但膚色稍微偏黃,毛孔較粗大,看上去依稀和方曉染有五六分相似之處。
這化妝技術,也算是巧奪天工了。
但終究不是方曉染本人。
莫名地,沈梓川微微松了口氣,褪下透明的手套隨意地扔進垃圾桶,那張線條迷人的俊臉立即緊繃起來,朝宋子健冷沉地說道,“方嫣容告訴我,她是親眼看著方曉染走進了手術室,而且她還得到了方曉染一顆健康的腎臟,但現在,這個意外死于手術臺的女人并不是方曉染,你對醫院的流程了如指掌,能不能告訴我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在手術中途有人把方曉染掉包了。”
宋子健蹙眉思索,“能有條不紊操作這件事的人,至少要達到主任醫生的級別。”
“查,必須馬上徹查!”
沈梓川點了個煙吸上,再抬眸時,一雙目若深潭的眼睛,寒光惻惻,“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后動了我的人。”
這個夜晚,注定很多人無眠。
同一時間,桐城西北郊的別墅區。
一棟豪華的別墅客房,有個臉色慘白的女人,躺在一張療理身體的磁床上,雙眸一直緊閉著,呼吸很輕微飄渺,仿佛下一秒,就會接不上來似的,宛如陷入魔咒中的睡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