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這條街上有我多年來一直喜歡去的外貿開設的一家絲綢商店。最初多是售賣出口轉內的歐碼真絲服裝。那簡單大方的式樣和大膽強烈的配色是我所深愛的。而且也適合我一米七多的身材。
我倒不是一個愛追求什么時興的家伙。我只喜歡穿適合自己的東西,而且所幸我的直覺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但很遺憾,我卻對別人該穿什么毫無感覺。所以,我幾年前曾抱著搞服裝設計的盲目愛好而去美術學院服裝系進修。結果我明白了,對服裝面料、款式、色彩的過分愛好并不說明我可以作這一行。
我的問題就是:不知道我之外的人穿什么好看,我也很少去注意他人的穿戴。
我喜歡的穿著是顏色沉著而飽和的對比色或絕對同色系相近的組合。我愛灰色系和濃綠與黑色系。偶爾也在其上點綴一點棗紅和深紫色。
近幾年,這里的服裝隨著外貿的不景氣也顯得沒多少新意了,但它仍是我時時去看望的地方,就想是一個很有交情的老朋友那樣。
我拉了東子的衣袖進去。門對面的墻上,有一條土黃色低腰闊腿亞麻長褲,后面的兩只方形褲帶懸浮著,前面拉鏈兩側有兩個三角形。我喜歡這個設計。
我們倆幾乎同時向這件衣服伸出手去。我們的審美情趣如對色彩的感覺是從第一次去商店就發現的,我們幾乎相同的品位是我們一起逛街購物的驚喜和開放在彼此心中的絢麗彩色。我們的心也因此在一次次狂喜中拉近、緊擁。這種對同一物件的不謀而合的愛好,是人生很難享受到的一可愛的而又可遇而不可求的體驗。
當然,我們買下了它。
當再回頭看那面墻。在最邊緣的地方,就是這條翠綠色從高處垂掛下來(它很長又極有懸垂感)。是最后的一條。
我們都沒比一下長短就買下了。好像它一直就是我的,一定會合身。
我們何止是興高采烈的再回到街上。
他提著書。
我拎著那兩條意外的來的亞麻長褲。
我仍習慣的抱著(而不是挽著)東子的左臂走路。
“不知你可會看見我穿起它們的樣子。”也不知為什么,買下這條我倆不約而同喜歡的褲子,本該是件再好不過的事情,我卻突然感到有些悵然。
“不會么?”他看我,眼神有些迷惑。
“不知道。”我輕輕地說。然后,我從他臂彎里拿出我的手,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將一只手掉落到了他的手掌中。我們繼續在人流如織的街上緊挨著前行,相互并不注視對方。東子的手握住了我那只掉落而至的手,我愛極了被他握住的感覺!東子的手總是溫暖的,我不知還能從哪里找到這種溫暖的感覺?我一直稱東子的手就是一雙暖手,它屬于我,是獨一無二的,我不允許別人再去擁有它,絕不!
“欣兒”東子用一只手把買的那條褲子甩到后背用肩扛起來,握住我的手的那只輕輕捻動著我的手指、手心“欣兒”
但我不想應答。我的眼有點發黑,突然面前的一切都模糊起來。我悄悄把開始綿軟的身子靠向緊挨著我一起走的東子,我不想應答,我沒力氣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