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種感覺,這種被時間不知不覺催促著走下去的感覺。痛苦沒有空隙,那么幸福該如何是好呢?
——那個窗口仍然亮著。而且仍然是那一個窗口亮著。
東子是個信命的人,他有時說著說著就會在手指上一節一節數著口中嘀嘀咕咕地念叨起來,結果會停在一點上,說這一天如何如何的。我每次都只是笑。
大約九點半,我的頭已迷迷糊糊的,藥性在發作。我怕會來不及看東子最后一面,就急匆匆往東子的家走去。
站在他家的門口,有斷斷續續的電視聲音和小女孩聲音傳出來。我靠在他家的鞋柜上,我繼續喝酒。我想不好是把《欣兒作文》放在鞋柜上等他自己看見,還是敲門進去給他。我的注意力很渙散,頭腦里還有一個念頭在閃閃爍爍地出來,他的書房會有床么?他的書房會有床么?
我聽見開門的聲音。我還是下意識地敲了門,是東子的妻子朱小燕打開的門,她是個看上去很嬌小的女人,在我這么個一米七的身材對比下,就顯得那么矮小,衣著也是隨隨便便的主婦裝束;我突然發現這個女人,這個擁有著我愛的男人的女人如此平凡普通,普通到讓我在那一瞬間有種徹底失敗的感覺。還有個小女孩,挺小。只記得她看著我時眼里的好奇、困惑。那是雙很大很明亮的眼,和她母親的一樣,卻能讓你看了無法不心存善良!孩子的眼是那樣地明亮,就像清澈的流水。恍惚中的我努力去避開這對眼睛,我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很荒唐,也很無聊。我干嘛要跑到這里來?為什么不就呆在自己那個家里悄無聲息地死掉?
恍恍惚惚中我看到了東子,他站在那,呆若木雞。
我繞過朱小燕和東子,徑直去了東子的書房。老天保佑,靠窗擺著一張單人床。我坐在床上。把文件袋拿出來。然后,再醒來已是第二天下午近三點鐘。
后來,據東子告訴我,我進去他家的全過程是這樣:一進門,我便脫鞋,還對他的妻子主動做了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已在他家中老老少少的口中響徹了一年,包括他六歲的女兒,都知道有個李紅霞的女人存在著。我說了句“我去譚冰房間”,就徑自進了他的書房。坐在他的床上。我把酒瓶遞給他,要他喝。他出去給我到水,再回來,我已躺在地板上,手里是那個牛皮紙文件袋。他把我扶上床時我一直緊緊的摟著他。直到很快整個人軟下來,失去知覺。整個過程,他妻子朱小燕就那么看著。我不知道朱小燕在怎么想。
我是十點多被東子呼叫來救護車,然后直接送往他一個最好的朋友所在的陸軍總院的。在救護車上,他的朋友發現我的瞳孔有些放大,但沒跟他說。他的人那時除了“怎么辦”這幾個字已不會說別的了。我被抬進搶救室五六分鐘后有一個被扎上肚腹的人來急救。但我在里面,他只有在走廊等。第二天,聽說那個人因搶救無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