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竺也將手中文件放下，手指交叉，向Leo側頭釋放了一個洗耳恭聽的姿勢。

　　Leo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斯竺的肩膀，卻是看著他身旁的段落和Irene說道，“我非常喜歡你的團隊。你有這樣的好眼光，我相信是不會拒絕我的第三種合作提議的。”

　　段落抱胸，微微蹙眉，他始終無法適應歐美這些洋溢在外的熱情，來加州這么多年了，Phil有時候都會趕他出去社交，比如讓他一個人或者帶著學弟學妹去圣丹斯這些場合，但他還是有些不習慣。

　　Leo濃眉大眼，膚色是那種天天沖浪曬日光浴曬出來的深小麥色，穿著素色的緞面襯衫，露出的壯實小臂上有著并不整齊卻有一些美感的褐色汗毛。

　　他向助理抬抬下巴，助理將會議臺上的電腦轉向他。Leo一邊伸手去接，一邊說，“第三個方案，則是我同時成為你們的投資人。”

　　Irene挑眉，笑而不語。

　　段落一時間并不確定這代表著什么，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斯竺的臉色并無變化，頷首讓他解釋一番。

　　“單純做Sojourn的運營經紀，我覺得太可惜了。這樣的好片子，有各位這樣優秀的年輕人掌舵，加上Janet的畫面技巧，我非常有信心將Sojourn打造成今年美國小成本制作中最耀眼的一匹黑馬。”

　　斯竺回頭看了一眼Irene，后者笑笑并未表態。

　　Leo并不介意他們之間的小動作，繼續說著，“我看到你們現有的兩個資金來源，一個是中國大陸的影視投資方，一個是UCLA電影學院關系匪淺的好萊塢投資人。”看見段落略顯震驚的表情，Leo咧嘴一笑，“不用驚訝，James和我說起Sojourn的時候，我也會提前做好我的功課。”

　　斯竺點點頭，“現在的投資方的確是這樣。”沒有任何一個人是獨立于資金鏈之外的，電影圈子里尤其是這樣。

　　Leo自然會有他的大廳渠道和辦法全方面了解Sojourn的情況，哪怕是在現在這樣僅僅是一個意向見面會上。

　　“我很敬佩他們的眼光，及早地做出了投資的決定。但對我而言幸運的是，現在也并不晚。”他笑著，從電腦中打開過往一些電影攝制過程中的案例照片。

　　“一部印第安人的西部紀錄片，相信Janet和你們提過她的設備要求，以她的身份，哪怕是將整個攝影燈光和設計團隊帶過來，也許Ran，你都可能會點頭同意。”他友善的眼光里有一絲藏得很好的同情，又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來，讓斯竺看見。

　　冉斯竺揮揮手，笑著說，“Janet會帶她用得慣的燈光過來，這一點我的確很早就同意了的。我自然是希望滿足她的需求，這樣才會合作好，拍出我想要的畫面。”

　　Leo點點頭，“那是自然。不過大家可以看一下我背后的屏幕中的設備以及場地搭建。Ran，我們是第一次見面，說實話你我之間并不互相了解。但我覺得你會是一個追求自然光線變換，追求西部這片天地真真實實地給觀眾帶來的震撼的導演。”Leo定定地看向他，似乎在引導他點頭，“我說得沒錯吧。”

　　斯竺幅度極小地歪了一下頭，僅有那么一瞬間顯得有些為難，又很快坦然笑道，“你說得沒錯，果然是能讓IFAC在好萊塢站穩腳跟，最厲害的經紀人。”之前的那一些動作不過也是他故意釋放的信息。

　　這條信息就是，哪怕你猜的內容是對的，但我依然不喜歡你這一對我妄加猜測，越俎代庖的行為本身。

　　Leo也是在人前人后打點交際的老手了，自然明白冉斯竺的意思，不禁心里對他高看了一眼，覺得也不需要再用一個看孩子的眼光去看待他。

　　這一想，整個人反而放松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夸裝做作。

　　他對著冉斯竺的奉承不在意地笑了笑，再說話的時候，語氣里的情緒都淡了許多，現在倒像是一個實實在在談論合同條款的生意人了。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對高標準高質量的追求都需要更多的錢。”Leo兩手一攤，“而我，非常愿意補上這其中所有的資金漏洞。”

　　Irene終于開口了，依然是笑吟吟地，“有一個老板出現了！中國的投資方只投資金，不參與影片的任何管理與制作，要的是之后影片轉賣的分成。好萊塢的獨立投資人則像是半個公益人，冉也是我們學院電影節今年的最佳導演，投資他的電影有些贊助的意思。您這兒呢？約您做經紀人，本來還是要給您開工資的。這下可好，您變成了我們的老板，這工資可該怎么算呀？”

　　段落也覺得想不清楚，Leo既想投資，又要做Sojourn的運營經濟，那豈不是做了所有Irene的工作？Irene還只是在拉攏投資，Leo這一來直接自己做起了投資，往后莫不是還想簽出品？

　　想到這里，他瞥了一眼Irene。

　　兩人坐地很近，Irene又是往前傾了一些說話，段落都能看見她笑嘻嘻地臉龐上似乎是毛孔微張，細小絨毛直立的樣子。

　　斯竺側頭聆聽了Irene的詢問，也不多說什么，抬起頭等Leo的回答。

　　Leo似乎早就料到這些問題，他豎起右手的食指，“那我就自己給自己開工資嘛，象征性地拿一些我的勞務所得就好。不過Irene小姐有一點說得非常好，就是Sojourn可以給我帶來什么。”

　　斯竺抬了抬眉毛，身形一動，終于說到重點了。

　　“Sojourn能帶來的名聲和利益大概都不是我想要的。”他刻意在這兒停了半晌，調侃似的看向三位年輕人。

　　Irene沒在笑了，而是面容嚴肅地聽著他說話。坐在中間的段落則是最容易看穿心情的那一個，因為他實在是什么心思都直接寫在臉上。坐在最前面，也就是Leo右手邊第一位置的冉斯竺似乎聽到這里并不驚訝，好像是已經猜到了自己接下來會說什么一樣。

　　Leo不禁玩心大起，想要探探斯竺是真猜到還是假裝鎮定，“Ran，我覺得你已經猜到我想要的報酬了。”

　　斯竺拿起桌上的筆，在幾根手指的指尖上一轉，“你想要簽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