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o拍掌大笑，對著自己的助理指了指冉斯竺，似乎是在說自己看人很準，“沒錯！我想做你的經(jīng)紀人，可以按年份，也可以按作品部數(shù)。請相信我的能力，我會把你推成全美炙手可熱的天才導(dǎo)演。”
斯竺放下了筆，笑著看了眼Leo一眼，張著嘴并不說話。
Irene在斯竺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也立刻反應(yīng)了過來，心里默默地又跟Leo這個老狐貍學了一招，這是在放線釣魚呢。
段落蹙著眉頭靠在椅背上一聲不吭。
他決定了，他討厭Leonardo這個人。
Leo期待地看向斯竺，好像是需要他一定要先表個態(tài)出來。斯竺見推辭不過，便又開口道，“太榮幸了，若是說起代表新人和獨立導(dǎo)演，誰不知道Leo你是好萊塢的第一推手。”
Leo很是受用地點點頭，嘴上難得地謙虛了一二，“不過是在做我擅長的事情罷了。”
“但還請理解，我也還在摸索自己的道路，眼下我只想先把Sojourn拍好。”斯竺拿起筆，笑著輕輕點了點桌面上的文件。
Leo略一思索，也答應(yīng)地爽快，“理解。我還是想再說一遍，我非常欣賞你，Ran。之前是才華，現(xiàn)在還加上了個性。我會將Sojourn帶出一個你不會再拒絕我的成果。”
他站起身來伸出手，斯竺知道今天的會議也是時候收尾了。雙方的意向都已經(jīng)表示明確，之后若是決定合作，就只剩下在具體事情上調(diào)試程度的問題了。
斯竺先上前一步握住了Leo的手，Irene隨后，段落原本就站在斯竺身后，不知道怎么的，磨蹭著到了會議室門口才和Leo握手告別。
走進停車場，Irene先是忍不住了，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冉斯竺身邊，用胳膊頂了一下他，“冉大導(dǎo)演，準備簽經(jīng)紀人了？”說完了，還回頭向段落喊了一句，“我們小冉要正式出道了嘿！”
段落沒有理她，倒是往旁邊看了過去。
Irene惱了，拉著冉斯竺告狀說，“你瞧瞧你這副導(dǎo)演，開會的時候一句話不說。開完會了還是拉長著臉，是Leo欠他錢呀還是我欠他呀。真是一點都不可愛。”說了還往段落的方向撅撅嘴，表示強烈不滿。
斯竺回頭望了一眼段落，知道他大概是心里有想法，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低聲說了句“是我欠他。”
Irene立刻不說話了，嘴巴無聲張大地都可以整吞個雞蛋似的，在斯竺和段落之間來回地看。
斯竺笑著拉了一把她，“脖子別扭到了，身體語言太豐富了你。肢體幅度這么大，怎么沒想過做個演員呢。”
Irene見他打趣自己，也才適當?shù)厥栈亓搜凵瘢卣f，“沒想過。演員這些臺前的最苦了，我樂得享幕后的清福。”說著她坐上了自己的車，看了眼遠處的段落，不由得把聲音提高了一些，“走了，合同我會研究好，這周內(nèi)做好功課找你們聊！”
斯竺拍了拍她的車門，讓她路上小心些。
嗨，這么看來Irene和陸然然還真是有些像。雖然一個是半步已經(jīng)踏入了電影圈子的風月俏佳人，一個是準備孤身勇闖華爾街的毛頭小姑娘，外形上也是十萬八千里的不像，但這股骨子里的勁兒確實幾乎一模一樣的。
都是這么目標明確，都是這么直截了當，這股勁兒像是一股子清新可愛不造作的精氣神，十分迷人。
斯竺轉(zhuǎn)身看向段落，不禁想著能一再拒絕這樣的一個Irene的人，竟然對自己敞開了一切。頓時眼下溫柔，抬腳向他走了過去。
段落站在自己的車旁，本該趁著斯竺和Irene說話的當口坐進去的，可身體就是忽然遲鈍了起來，在車門邊上猶猶豫豫地硬是沒拉開。
不一會兒斯竺便走近了過來，兩人之間的日光忽然變得干燥起來。
“我沒有想過Leo會有這樣的想法，”斯竺沉吟著找了適當?shù)恼Z句開口，“所以我也暫時推辭了他的邀請。”
段落忽然發(fā)現(xiàn)手沒有地方放了，慌亂之中，便右手搭上了車門把手，左手隨便找了一個口袋塞了進去。
斯竺繼續(xù)說，“我很需要你的想法和建議。”他攤開手，盡可能地展示自己的真誠。
段落想起了Leo在會議上和斯竺一來一回的對話，兩人眉飛色舞談笑風生，似乎很是談得來的樣子。想到這里他心里就涌起一股無名火，有些煩躁起來。
他低著頭，所以眉頭緊鎖的樣子只是印在了車窗上，卻無從被冉斯竺看見。斯竺搓了搓手，試探性地問了一句，“Sojourn的運營我覺得也許交給他也不錯，只是我們一定要把他對影片制作的插手程度把控好。那么也是一個雙贏局面，不是嗎？”
這句話像是一粒火星，落入段落的心頭間，徹底點燃了那股無名之火。他猛地拉開車門，“Leo在好萊塢是有名的出柜經(jīng)理人，你確定他是看中了你的才華？他自己都說了還有個性！個性是什么東西，看得見摸得著嗎？”
話音剛落，他就想捂住嘴巴，眼神跟受驚了似的抱歉地望向冉斯竺，身體卻僵硬在原地，邁不出一步。
冉斯竺不可置信地擰緊了眉頭看向段落，眼里的冷漠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不，看陌生人的時候可不會有這樣滔天的悲憤和至暗至深的寒。
他握緊了拳頭又松開，手指尖都在顫抖。
冉斯竺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生氣過了；也很久，很久沒有這樣被背叛過了。
他呼出的氣息在加重，臉色卻變得蒼白，瞳孔里映出了一個愣在原地，嘴唇動了動不知所措的段落。
“我從不知道段落先生的口才這么好。更不知道我在你眼里竟是空有皮囊的一個人。”
掉頭就走。
直到斯竺一轟油門，駕車開出了停車場，段落還站在原地，右手搭在車門把手上無聲地滑落下來。
手心的汗太大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把自己塞進了車里，整個人無力地趴在方向盤上。
斯竺受傷了。這明明是會讓自己最心痛的一件事情，可是那把刺進心臟的刀還偏偏是自己一寸一寸遞了進去的。
不是的，我的口才很差，一直都很差。所以我做不了導(dǎo)演，動員不了大家，沒辦法凝聚起一個攝制組。
不是的，你在我眼中是最有才華，個性最可愛的人。
你怎么會空有皮囊呢？若一定要說一個人，那這個空有一副不好又不壞的皮囊的人肯定是我。
所以我到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你在猶他的一吻，因為你這樣的人，怎么會喜歡上我這樣的人呢？
所以在Vegas，我才會義無反顧地沖了上去，因為仿佛在所有事情都有可能發(fā)生的賭城拉斯維加斯，我才能鼓起一點點勇氣去相信這一切的真實啊。
絕望地懊悔吞噬了段落。
直到有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是Leo的助理在輕敲車窗，段落勉強打起精神，落下窗戶。
助理是一位拉丁裔的小伙子，眼睛又大又亮，靈動極了。他將手里的東西遞了過去，“這是一瓶冰水和幾顆糖果，Leo怕您在停車場里中暑。請問有什么我們可以幫忙的嗎？”
段落無意識地接過這些東西，感謝了一聲。
冰水落進掌心的時候，段落感到了透心的冰涼，卻絲毫無法趕走自己對于傷害了斯竺而產(chǎn)生的徹骨寒冷。
他苦笑了一聲搖搖頭，“沒什么了，謝謝你。我熬了一夜沒睡覺實在是太困了，剛才上車竟然就睡著了。”隨便扯個胡話打個哈哈也沒什么吧，更何況是對不知道哪個百葉窗后面窺探自己的意大利花蝴蝶。
能有什么需要你們幫忙的。
助理點點頭，“那您開車注意安全，有需要請撥打Leo名片上的電話，我都會立刻接聽的。”
段落點點頭，打開瓶子，灌了一大口冰水下肚，發(fā)動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