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貧窮是一種痛
思量了片刻，江暄畫提出反問，“有嗎？我怎么不記得？”
這話里分明多了幾分試探。
蕭黎乃是何等七竅玲瓏的心肝，自是對江暄畫的顧忌有所推論，他釋然笑著，向江暄畫道，“自我入朝為政以來，那塊玉佩我便隨身帶在身邊，這些年來多多少少都戴出了些感情。”
話未說完，蕭黎似乎是感覺方才的話有欠妥當，怕引起江暄畫不快，連忙轉言，“我看江小姐這頭上的木釵，不論從工藝還是款式，都已有些年頭了，但你依舊佩戴身邊，想必江小姐也是個惜物之人，應該能夠明白那玉佩對蕭某的特殊意義。”
木釵……
江暄畫聽完蕭黎的話，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頭上的木釵，心底不禁涌起一絲酸楚，“那是自然，畢竟，這是我娘留下的唯一的遺物。”
確切的說，這是“原身”娘親留下的東西。
自她穿越入駐這個身體的同時，也接收到了許許多多本不屬于她記憶。
在這些痛苦的回憶當中，她總能想起一個面容滄桑的女人臥病在床的情景，以及那女人撒手人寰時的場面……
在母親去世后，江暄畫變得更加郁郁寡歡，受盡了府中上下的欺凌。
當年尚且年幼的江衍，為了捉弄江暄畫，甚至不惜縱火將江暄畫以及母親的住處，由于救火不及時，一處嫻靜的住所被燒成了漆黑的空殼。
在那場火災里，江暄畫僅僅從火勢迅猛的房里，搶出了這根經常被母親戴在頭上的木釵，手臂上那一道難看的疤，便是在那場大火之中留下的。
縱然這一切都一切都與無意闖入這個時代的她無關。
可這些記憶，依舊是讓她感到悲涼不已……
不經意間，江暄畫的思緒已經偏離了原先的軌道十萬八千里，在蕭黎不斷的呼喚聲中，才漸漸緩過神來。
“想來也真是慚愧，我的本意過是想作個貼切的比喻，卻不成想竟然勾起了江小姐的傷心事。在此，我蕭某先向你陪個不是，還望江小姐見諒。”蕭黎態度誠懇的低眸說道。
江暄畫搖了搖頭，“不過是想起了一些陳年往事罷了，世子不必介懷。”
又一句恭敬清持的話出了口。
她從懷中取出那塊通體翠綠成色上乘的玉佩，“本來我拿你這東西也是為了能夠去你府上看江秋方便些，現在想來，確實是我考慮不周。”
話后，江暄畫一手拽過蕭黎的手腕，掰開他的掌心，將玉佩完好的放進了他手中，“現在物歸原主。”
蕭黎欣然輕笑，“既然已經把這個還給我了，那請江小姐也務必收下這個。”
說著，蕭黎又把錦盒往江暄畫跟前送了送。
江暄畫對此卻擺了擺手，“我向來不喜歡這些東西，既易碎又容易被打劫，固然貴重卻算不上什么好東西。”
在野外拉練的時候，她隨身背的東西都已經有幾十斤，她有時甚至覺得連身上穿的衣服都十分多余，更別提佩戴什么飾物，那簡直是徒添累贅。
至于蕭黎的玉佩她為何帶在身邊，原因很簡單：丟了賠不起。
只有貧窮，才是江暄畫內心深處最不愿提及的痛。
“方才你不是說，想去我府上看江秋嗎？”
蕭黎索性直白的說明了用意，“你拿著這個，便可以自由進出平南王府。”
他將話音一頓，又笑著問道，“不知這份薄禮，江小姐可還滿意？”
雖然不知道蕭黎所說的究竟是真還是假，不過錦盒里那塊玉總歸是真的。
何況，能夠在平南王府當差的下人好歹都比較有見識，到時候亮出這塊玉佩，定會給她留幾分面子。
能夠時常見到江秋，也算是這段時間以來，她聽到的一個唯一的好消息。
“既是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江暄畫接過了錦盒，揚在了手中，對蕭黎道，“這玉佩就當是你暫借給我的通行證，等江秋徹底的安定下來之后，我就將它再還給你。”
蕭黎當即準備開口，卻又不知因為什么原由給咽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才提唇淺笑著，“好。”
兩人緊接著又聊了些其他不痛不癢的話題，從家長里短再到國事民生，再到西域奇景。
以至于最后，談論的焦點又落在了皇景凌的身上。
皇景凌。
這三個字對江暄畫而言簡直就是詛咒！
“能夠嫁入帝王家，對女子而言，都乃是莫大的榮耀，可為何我在你臉上，卻看不到半點喜色？”
蕭黎和江暄畫相對而坐，一套雅致的茶具放置在桌上，胸前盛茶的茶杯向上冒著熱氣。
兩人都屏退了旁人，涼亭內，一片寧靜。
“的確，能夠有幸入宮享盡榮華，幾乎是每個人一生的夙愿。如果只是為了貪圖一時的富貴，就去做表面風光，背地卻要仰人鼻息的太子妃，那我寧可做個逍遙自在江湖游醫。”
在段文全來宣旨時，她也有一瞬間為此激動過，但這僅僅存在于那一瞬之間。
當激動過后，理智占據了大腦，她卻只覺得她所遭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悲。
她好不容易擺脫了江家上下的忽視和凌辱，而現在又要被權傾天下的皇景凌給牽著鼻子走，她這么可能甘心？！
“不畏強權，不圖名利。江小姐能夠有此等風骨，實在叫人佩服。”
蕭黎由衷的贊嘆，眼底閃爍著異常明亮的光芒，似乎對于眼前這個向來不羈放縱的女人又有了全新的認知。
忽然，蕭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浮起一抹詭異且深不可測的笑容，“坊間時常有人談起太子那令人過目不忘的風姿，有幸見過一面的王公貴族之女，無一不為之傾倒。”
話到關鍵，他又停滯了話音，直到江暄畫抬眸看向他時，才玩味的勾了勾唇，問道，“那不知，江小姐對太子殿下，可曾動過心？”
蕭黎這一問里飽含了許多深意，可在江暄畫聽來，無論這個問題含義有幾層。
僅僅字面上的那一層，就已是讓她不知該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