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昊宸不用想都知道，趙楓眠為了離間他跟喬洛洛的關系，是一定會把肖初珊的事說給喬洛洛聽的——雖然他并不確定趙楓眠知道多少，又會告訴喬洛洛多少——所以今次他并沒有多費唇舌解釋肖初珊的身份。

喬洛洛臉上果然浮現出一絲了然，跟著這了然就變成了不忍：“只因為她不斷在我們之間搗亂，害我對你死心出國，你就這樣報復她，是不是太殘忍了一些。”

“他是這么跟你說的？”樊昊宸不再看肖初珊，轉身盯著喬洛洛。

差點沒反應過來樊昊宸說的那個“他”是誰，喬洛洛點點頭，“是啊，難道事實并不是這樣的？”

樊昊宸苦笑，“當然不是，事實遠比趙楓眠告訴你的更加殘酷。”

帶著一種近乎自虐般地快感，樊昊宸盯著喬洛洛，一五一十地講述了一遍曾經的罪孽。

然后他說：“所以，雖然說你是死心出國也沒有什么問題，但實際上，你死的并不只是心而已。你換臉也不光是因為承受不住，而是你曾經的面容已經無法徹底復原，司梟為了你能丟掉過去重新來過，才請了世界上最好的整形專家，為你重塑了一張臉。”

每每說起這些，樊昊宸耳邊就會響起司梟無比痛苦又無比心疼的聲音來。

——洛洛剛剛睜開眼的時候，都不像是一個還活著的人，眼中全是死寂，對周圍的一切也都沒有反應，不管我怎么叫她都沒用。

——我吩咐了護士和護理人員不能讓她知道她現在的情況，但她還是看到了她的臉，絕望得很，一直在想著死了就一了百了，完全失去了生的意志……要不是我突然想到念安，并且一直在她面前提起，你哪里還有機會見到她。

——你根本就沒辦法想象她是怎么活過來的，我每天在病房外看著，看她蛻了一層又一層的皮，無數次死去活來，才終于變成了現在的樣子，能擁有一個稍微像樣點的人生。

——我一直都知道她是喜歡你的，哪怕你將她囚禁在身邊，那么不相信她，對她那么冷淡，她提到你的時候，眼中依舊有星星閃爍……你知道嗎？我真的很討厭你，恨不得一拳直接將你打死，但只要想到她，我就沒辦法下手了。

——樊昊宸，我是真的很喜歡她，比你們所有人能想象的時間都要早，哪怕她從來都不知道，哪怕她早就把我忘了……但是，只要有一點點可能，我都不會把她讓給你，更不會給你任何一點再傷害她的機會。

當初司梟說得那么篤定，信心滿滿的跟他宣戰，要將喬洛洛從他身邊帶走，但是后來不知怎么的，司梟的態度突然就發生了轉變，一日兩人在酒吧偶遇，司梟甚至還主動上前敬了他一杯酒。

那天晚上他們都喝多了，喝得很痛快，很多事情都已經從記憶中模糊掉了，但他還清楚的記得，司梟在臨分別前那么難過地說：“我努力過了，但她還是沒有辦法接受我，就像她也無法控制她的眼神不追隨你……樊昊宸，你如果真的愛她，就好好對她，要是你再敢讓她傷心了，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我怎么會舍得再讓她傷心呢？樊昊宸在心里默默地說，我愿意捧上我所能交付出去的一切，只為換得她一個笑靨如花。

“洛洛，司梟于你絕對不只是一個朋友那么簡單，有些話我雖然不想明說，但趙楓眠……他對你的感情或許是真的，可這些手段未免太過卑鄙。”

喬洛洛默然，這兩日里，樁樁件件的事實擺在眼前都是在告訴她，趙楓眠曾經跟她說的那些話，五分真五分假，摻的全是私心，以至于她連想要分辨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也根本就無從下手。

而眼前的一切，也不是輕易就可以接受的。

為了報復，樊昊宸活生生毀了一個女人的一生，將她從一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千金大小姐，變成了如今這般不人不鬼的活死人，甚至還斥巨資為她修建了一座活死人墓。

“這樣報復過，你開心了嗎？”

“開心嗎？”樊昊宸恍惚地重復了一遍，眼中或許有迷茫，卻絕無半點后悔，“就算不開心又怎么樣，她做出那樣的事情，難道就不該付出代價嗎？洛洛，她曾經差點要了你的命，而你卻是我的命，她一次性殺了兩個人，用一生來換難道不應該嗎？”

一語畢，他已是雙目猩紅，幾乎流下血淚來。

他曾經那么害怕讓喬洛洛知道這一切，就是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暴戾殘忍的一面，但為了讓她徹底相信自己的話，他已經別無選擇。

一切都可以是假的，就連喬洛洛自己的日記都可能被偽造，但眼前的這一切，卻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做到的。

就算是樊昊宸也不能！

“而你卻是我的命”，樊昊宸說得自然，一點都沒有經過思考便脫口而出，于喬洛洛卻仿佛晨鐘暮鼓一般重重砸在心上，眩暈之后自有一番甜蜜余韻悠然。

這樣算來，肖初珊得到這樣的懲罰似乎也不算冤枉了。

喬洛洛從來不知自己也能有這樣冷血無情的時候，她只是看著眼前神情激動的男人，很想要給他一個擁抱，告訴他他沒有做錯，而他的心意，她也感受到了。

不光是想，她也真的這樣做了。

踮起腳尖攀上樊昊宸的脖子，喬洛洛輕輕將頭靠在他肩膀上，似嘆非嘆地說：“趙楓眠說的時候我就在想，既然是肖初珊害我們分開的，為什么最后跟你訂婚的卻是王薇薇，原來還有這樣的內情。”

被抱住的樊昊宸卻是渾身僵硬，做夢一般不確定地說：“你相信我了？”

“這樣的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我不相信你又能相信誰呢？”終究還是將那口氣緩緩吐了出來，喬洛洛緊了緊手臂，將自己整個塞進了樊昊宸的懷里。

就算不說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她此時也想要給這個男人一點安慰。

哪怕只是一個擁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