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瞥了我幾眼,那目光算不上友善,讓我有些寒毛直豎。
他不會是懷疑我看出什么來了吧?
我突然有些懊悔自己剛剛圣母的舉動。
顏秋驚慌失措地樣子,又讓我有些心軟了,把她拉到一邊去,“你瘋了嗎,怎么老是跑來這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余紓姐……你不也在這嗎?況且我是實在沒辦法了……”她牙齒把嘴唇都咬出了血,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賺錢的辦法有很多種,你選了最蠢的那種。”我語氣軟了些,“你在國企的工作呢?家里出什么事了,能逼的你為了錢來蹚這些渾水。”
“我媽得了乳腺癌,我找遍了所有的親戚朋友,能借的都借了,可是錢還不夠,眼看著日期就要到了,醫院那邊遲遲拖拉著,說我什么時候交了錢,什么時候做手術。”
她眼中涌出了淚水,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特別的惹人心疼。
“你爸呢?”
她波浪似的搖著頭,淚水撒了一臉,就是不肯說。
我不好去揭人家的傷疤,小西那邊還不停地往我這看來,那懷疑里含著審視的目光,像根刺一樣令我渾身不舒服。
“這事兒我們回頭再說,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先回去,錢有的辦法去賺。”
顏秋像是受了什么打擊,甩開了我的手,“不,我今天一走,我媽就得死在醫院了,我不能離開。”
我聽著有些怪怪的,可是沒時間去細想,顏秋就往排隊的那邊跑去,我追上去已經晚了。
小西在抽屜里抽出張協議,白紙黑字的,顏秋扭頭看了我一眼,一咬牙就簽下了。
小西就在旁邊虎視眈眈的看著,我總不可能沖上去把她的筆丟了,然后逼著她走吧?
這是她自己作出的選擇。
小西滿意地把那張簽好的協議收起來,對身后的人吩咐道,“帶去她去后臺準備一下。”
然后這個傻不愣登的妞兒就被小西的人領走了。
我給幾桌客人送完酒后和小吃,小西那邊就完事了。
他挑了個五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伙子,精神狀態都很萎靡,時不時地往旁邊看,很緊張。
小西安排給他們的地方跟顏秋的不一樣,我看到他奔著她去的時候,口袋里揣著東西。
我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這次他有了防范心,把門關嚴實了,我隨手找了份報紙,卷起來頂在門上,放在了耳邊。
還好這門是不隔音的,他們的對話清晰地傳了出來。
“這……這是什么?”
“這是比賽前專門吃的藥,你一個人女孩子上去跟人家打哪有勝算?吃了這個,能讓你的力量在瞬間爆發出來,贏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兒。”
顏秋還是有些擔憂,“這不會是興奮劑吧?”
“你想得美,興奮劑現在國家管得那么嚴,市場價你知道多貴嗎,就算你想吃我這也沒有。”
“會不會有副作用啊…”
聽到這,我就知道她上鉤了。
小西循循善誘,“我們好歹也是正規的場子,會出事的藥我們敢讓你吃嗎?警察又不是吃白飯的,這樣我們早被封了。”
你們要是‘正規’,那沈城恐怕就沒正規的娛樂場所了,我冷笑。
畢竟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被他這一番言論唬的一套一套的,就這么信了。
我在他們要出來之前就先走了。
回到喧鬧的外面,我真的很懷疑,這么大個涉黑場所,每天進出的人這么多,警察就一點都沒察覺到?
難道……陳雄跟市局的人有利益牽扯,所以公干機關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這么想著,就看到平時被小西使喚的那兩個男的溜了出去。
我下意識的想要出去,又回頭看了顏秋一眼,她緊張害怕的站在不遠處東張西望。
我寫了張紙條,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塞在了她的手里。
她愣了下,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躲開了,快步穿過人群。
慶幸的是那兩個小嘍啰走的不是很快,我還來得及跟上去。
他們專門往那些小巷子繞,輕車熟路的從各種小作坊的后門走出去,大約十分鐘后來到了一片空曠的草地。
他們兩個還在聊著天,我放輕腳步,脫離了市中心的繁華嘈雜,這里安靜的甚至能聽到蚊蟲的叫聲。
一座廢棄的老工廠出現在我面前。
那兩個男的丟了手頭的煙,一頭扎進去就沒影了,我摸著黑進去,一股惡臭的腐爛味飄來。
就像是一灘腐肉在臭水溝里泡了三天三夜,熏得我都快吐了。
突然,我腳下踩到了個柔軟的物體,借著屋頂泄露下來的月光,我勉強看清了那是什么東西。
那是張腫脹發青的臉,一雙眼睛充血地瞪大,死灰的眼球黯淡無光,我一下就從頭涼到了腳。
我踩到的……是具尸體。
我顫顫巍巍的打開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芒亮了起來。
然后,我看到了十幾具并列排在一起的尸體,每具都用白布蓋著,寒氣瞬間冒上我的脖頸,小腿有些發軟。
我腳下的這具尸體,好巧不巧的不小心被我用腳掀開了布,那張恐怖至極的臉正沖著我,詭異的發指。
這位無名氏的尸體,嘴巴張的很大,腮幫子鼓起了一團,我哆嗦著用樹枝戳了一下,一個白色的包裝袋就從他嘴里滾了出來。
僅僅是這么幾個小動作,就快要了我半條命,我幾乎是閉著眼睛拍下了這些照片發給了衛衛,然后扭頭就跑,恨不得自己再多張雙腿。
直到回到拳場的喧鬧里,我才如夢初醒,受了刺激的小心臟還沒消停幾秒,我就看到站在門口不停張望的許曇曇。
我的親娘啊,她怎么來了?!
我剛喘過來的那口氣,差點又下去了。
仿佛心有靈犀一般,許曇曇居然直直的朝我看來。
“找到你了。”
我讀懂了她的唇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