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我在他旁邊坐下,屁股著落的那一秒,我一直吊著的那顆心,也順勢沉了下來。
許安宴抬腕看了眼時間,“還有十五分鐘開庭,你不要太緊張了,放平心態。”
我笑了笑,“這話應該是對你說吧,畢竟主角才是你。”
他頓了頓,手腕垂在了身側,放松身子靠在了座椅上,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主角又怎么樣,要看是為了誰。”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天花板的吊燈,垂著的睫毛很纖長,黑沉沉的眼珠子壓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傷感。
“許安宴,你今天不單單是為了我去打這場官司,也是為了完成你的夢想——當一名出色優秀的律師,這一次就是你鯉魚躍龍門的時候。“
許安宴錯愕地看向我。
“你不用有什么負擔,把這場官司當成你的第一步就行了,腳踏實地邁出去,發揮屬于你的光芒,讓所有人都能看到。“
我本來想握住他的手,但想了想,還是改為拍了拍他的肩。
“你那一晚對我說的話,我全都記得,我也相信你能做到。”
他深深地看著我,一言不發,臉似乎僵住了,什么表情也沒有。
后面有腳步聲,我收回手,扭頭看過去,秦宇雙手背在身后,滿臉的譏笑,一個西裝革履,文質彬彬的男人走在他身后,看到我還推了下眼鏡,象征性地頷首。
不知為何,看到他我就想到了林宴那頭披著羊皮的狼。
兩個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秦宇和他的律師在我對面坐下,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這都沒多久就重新找了個小男友,左一個狼狗右一個奶狗,你這日子可真是快活似神仙啊。”
這只是普通的離婚訴訟案,完全是公開的,旁聽的人不算多,都是生面孔,互相誰也不認識誰,可聽到秦宇這明顯暗示的話,他們下意識的看向了我。
“沒你快活,放著老婆在家里不聞不問,自己跟著兄弟去夜總會玩女人,吃的滿嘴都是油回來還臉不紅心不跳。”我皮笑肉不笑。
“男人跟女人可不一樣,女的就是塊抹布,擦多了就沒一塊是干凈的,又臟又爛。”
羅簡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你好歹也是個老爺們,能不能別凈說些下三濫得話。”
“那得看對象是誰,就她,”秦宇指著我,“一個人人都可以上的公交車,跟她說話都是臟了我的嘴。”
許安宴不吭聲地站起來,我看到他的拳頭在桌子的邊緣狠狠地磨著,身體弓成了一把弩,隨時都要沖上去。
氣氛沒僵持多久,首席法官和陪審團就來了,因為只是普通的民案,加起來也不過區區三個人,可他們一落座后,許安宴渾身炸開的刺立刻就收了回去,臉上掛上了冷靜嚴謹的神態。
他都收斂了,秦宇那邊的律師也拉了他一把,他黑著張臉坐下了。
“全體肅靜,除了原告和被告,旁聽席和其他人一律不得發出聲音。現在,由原告陳訴事情經過,如有另外的證據,說清緣故后可呈交上來。”
我坐的位置正好就是窗戶的下方,陪審團長那冷漠古板的聲音,鉆進我的耳朵里后,我竟然打了個寒顫。
許安宴背挺的很直,神情很卻十分的放松,一字不錯地把開場白念完了,隨后,他看向了秦宇,語氣陡然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被告人秦宇,曾多次對余小姐實施精神上的壓迫,在她明確表達不愿意生孩子后,他聯合自己的母親,將余小姐囚禁在家中,逼迫威脅她簽下協議。”
“說我關住她,你有證據么?她這么大個人了,要是真被我關起來,她不會喊呼救么?樓上樓下又不是聾子。”
“你不可能傻到把她關在一間有窗戶的房間里,況且你是知道她有幽閉恐懼癥,被關在沒有光線的地方就會有應激反應,你借著這個機會,逼著她想簽下你那份狗屁不合法的合同,你……”
“注意言辭!”法官提醒了一句。
許安宴的臉很蒼白,“不好意思。”
他這般步步緊逼,秦宇請來的那個律師也不是吃素的,跟他開始了拉鋸戰。
“許律師,法堂上講究的是證據,你空口說白話,什么也拿不出來,我可以告你誣陷罪。“
“這種事哪來的證據?”
“那好,下一個,你說我的當事人是先出軌的那一方,證據呢?”
許安宴把我給他的資料都拿了出來,交了上去。
秦宇那邊的律師緊接著說道,“法官,我也有證據。”
兩邊的材料都拿上去后,陪審團的幾個人都在竊竊私語。
幾分鐘后,有人問了,“只有原告一人看到,沒有其他目擊者嗎?”
我的手心都冒出了虛汗。
許安宴一字一頓,“我就是當時的目擊證人。”
我瞬間愣住了,他看也沒看我,把當時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根據他的描述,我也想了起來,那時候我好奇的跟蹤秦宇,結果發現他在酒店跟沈若熙偷情,就是在那個時候,我遇上了許安宴。
但同時那也是我接觸真相的第一步。
這么小的事我自己都記不住了,許安宴卻記得非常清楚,細節說的很完整,滴水不漏。
熟練的讓人感覺他在腦海里回放演練了千萬遍。
“原來那個服務員是你!”秦宇激動地起來,半截身體都越過了桌子,又被他的代理陳律師拉了回來。
不知道他說了什么,秦宇才漸漸平靜下來。
這個陳律師估計也是個老手了,許安宴的死死咬住竟然讓他絲毫不慌,轉身對首席臺上的幾位說。
“我方有一份非常重要的證據需要提交。”
我沒看清他給的是什么,好像是幾張照片,陪審團看完了后,臉色大變。
然后法官敲了法槌,“休庭兩小時。”
這一錘子落下,敲進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