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紫衫愛和冬妮婭的房間。
李彪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急匆匆地沖了出去。
門是敞開的,周冰冰堵在房間的過道里,使得李彪和隨后趕到的段浪的視線受阻,一時之間還無法看清里面究竟發生了什么,只能看到周冰冰下壓著手臂,不停地對里面喊著“冷靜”
李彪一把扳開周冰冰的身體,這才將里面的情形盡收入眼底,不禁叫苦不迭起來——頭發蓬亂的冬妮婭站在紫衫愛的身后,一只手臂從后面繞到胸前扼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中拿著把水果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李彪趕緊讓段浪把房門關上,以免招惹更多的麻煩,然后慢慢走上前去,對冬妮婭說這是干嘛,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快把刀放下!
冬妮婭的長發之前一直散亂著遮擋住了她的臉,見李彪越走越近忽地一下抬起頭來,自幾縷頭發內立刻現出了兩只血紅色的眼睛,直把李彪嚇得一下子站立在原地,不再敢靠近了。
鬼附身?
李彪試探著問:冬妮婭,是你嗎?
冬妮婭未作回答,反而將手中的水果刀一擰,紫衫愛的脖子上便就有血滴滲了出來,疼的她立時擠出了眼淚,卻又不敢吱聲,只能徒勞無助地望著李彪,眼神里充滿了恐懼。
段浪見狀作勢就要沖上去解救他的孫女,卻被李彪攔了下來。李彪低聲告訴他和周冰冰先不要輕舉妄動,附在冬妮婭身體內的鬼魂不知是何來歷,如果貿然激怒他的話恐怕會傷及到紫衫愛,為今之計也只有盡力跟他周旋,看看這鬼魂到底有何企圖再說。
李彪心下疑惑——這次藏地之行雖然著實見了不少鬼魂,但大抵上都已經在天葬槨內魂飛魄散了,怎么此時竟會又忽然冒出一個來呢?難道這鬼是他們自地堡中沾染的陰氣,一路跟著他們到了這里?或者,先前冬妮婭拿走發丘印的時候就已經被他附身,這才做出那樣反常的舉動?
如今,冬妮婭既然已經從警局中出來了,鬼魂卻并沒有借助她的身體逃離這間酒店,反而一直等到現在才突然發難地挾持了紫衫愛,如果沒猜錯的話這種做法或許表示他有話要說,并且跟那枚寶物有關吧。
對,發丘印——冬妮婭雖然因為“無行為能力”的鑒定而被暫時保釋了出來,但之前在她身上搜出的所有器物還在警局當中暫時無法領回,其中應該就包括了那枚發丘印在內。如果這個鬼魂對他們有所求的話,那不出意外一定與發丘印大有關系了,只是這個具有驅鬼辟邪功用的寶物對他來說應該算是克星吧,有什么理由會讓一個鬼魂冒這么大的風險?而現在鬼魂不言不語,與他們這樣一直僵持著又是什么意思?
李彪忽然覺得這是對方在對他們進行的一場測試,或許唯有猜出他的真實身份他們才被認為具有資格與他繼續交談下去,如若不然,則會像剛才李彪的那句問話被判定非正確的問題一樣,進而造成水果刀在紫衫愛身上的那處創傷了
說的容易,這已經是第三次有鬼魂附在冬妮婭的身上了,天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來歷,藏族人也曾說過當年地堡在被營造的時候做過不少犧牲,其中官階最高的叫什么四將九尉,九個僵尸倒是被他們消滅干凈了,誰知道里面到底還有多少冤魂,若是當中隨便跑出一個,難不成還要他重回天葬槨去一個個核對人數不成?
話雖如此,但李彪也覺得自己別無選擇,如果鬼魂真的要自己猜測他的身份的話,那他也就只能硬著頭皮姑且一試,在已知的鬼魂中縮小范圍、逐一排查:
僵尸:本就是有魄無魂的行尸走肉。
“三角眼”陳老五:在救出段浪的時候已經舍身殞命,再說是他將發丘印交給了冬妮婭,沒有道理又來索取,排除;
豪叔、老海、黃毛:三人齊力才將李彪送回水面,應該也如陳老五一樣已經魂飛魄散了才對,排除;
等等,李彪忽然覺得好像有什么是自己遺漏的吧——豪叔、老海和黃毛三個人的情況應該不盡相同,他們當中截至目前為止還有一具尸體沒有找到,這種情況的出現該不會都只是巧合吧?
“你是黃毛?”李彪壯著膽子問道。
冬妮婭的嘴角閃過一絲狡黠的微笑,就如同老式電影中帶有雪花和干擾的畫面一樣,她的身體隨之亮光一閃,轉眼間就幻化成了黃毛的模樣
黃毛?!
幾個人不約而同的大叫了起來,即便是猜中了的李彪也免不了長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李彪之前認為黃毛還活著的時候其實他已經死了,而當他現在以為黃毛已經死了的時候竟然又發現他還沒有如同豪叔一樣地魂飛魄散——黃毛總是能夠把人帶入到這種意想不到的結局當中,就好像老套電影中對于“盒子中的巧克力”的描述那樣,永遠讓人大傷腦筋而又捉摸不透
正如李彪猜測的那樣,黃毛對于發丘印如此執著,竟然在死后還不肯放手,比照起陳老五來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眼下既然知道了對方的意圖,也便有了與其周旋的空間,不用再像剛才那樣手足無措了。
李彪索性坐在了床上,擺出一副無比放松的姿態,重新跟黃毛打了個招呼后道: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事情大可以開誠布公,何必做出如此過激的行為呢?你先把紫衫愛放開,然后我們再坐下來詳談豈不是更好?”
黃毛不為所動,絲毫沒有放開紫衫愛的打算不說,反而還冷笑了一聲道:
“你是個聰明人,既然能猜到我的身份,也該知道我想要的并不是無用的夸夸其談而已——大家是老朋友不假,不過若想翻看我的底牌,倒要看看你究竟有沒有足夠的籌碼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指的應該是發丘印吧。這東西對你來說或許很重要,但在我看來卻是塊沒什么作用的石頭而已,并非是不可交換的籌碼,我只是覺得咱們兄弟自從結識以來聚少離多,因對于某些事情所持有的立場不同而產生了不少誤解,何不趁著這個機會將其一一解開,也省的再見時還像這次一樣尷尬”
李彪表達的意思很明顯:發丘印不是不可以給你,但需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講個明白才行!
黃毛想了一下后說:這可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我不知道你們是否有足夠的時間去聽呢
李彪明白黃毛是另有所指,起身跟段浪耳語了幾句,讓對方去趟警局把發丘印取回來,留他在這邊繼續跟黃毛周旋,絕對不會讓紫衫愛再受到傷害的。
如果被挾持的是別人,段浪肯定不會心甘情愿的將剛要到手的發丘印雙手奉上的,不過眼看著自己的寶貝孫女受控于黃毛,只好發狠地咬咬牙,依照李彪的吩咐轉身離開了。
見段浪去取發丘印,黃毛緊扼住紫衫愛的手臂略微松開了一些,給了她更多喘息的空間。李彪看在眼里琢磨著眼下還不到必須要強攻的時候,便給站在身旁的周冰冰使了個眼色,讓他暫時不要輕舉妄動,免得未能成事之下傷及到了紫衫愛和冬妮婭的性命。
“那么——”李彪攤了攤手道,“我們開始嗎?”
黃毛笑了笑道:該從何說起呢?
“就從你生前的真實身份說起吧——我的意思是說除了‘黃毛’之外,你總歸還會有個真名吧?”
“這個?我還是覺得最好的東西應該留在最后再來享用,我叫什么名字或者說我究竟是誰在你看來或許是個無關痛癢的小事,可實際上它是整件事的起因和關鍵,請允許我現在這里賣個關子,稍后再作說明吧。”
見李彪做了個悉聽尊便的手勢,黃毛繼續說:
“李彪,毫不恭維地說你是我這些年來見過的盜墓賊中最具靈性的一個——一般人都以為盜墓這個行當只要有勇有謀即可,殊不知這其實大錯特錯了,實際上一個人的心態反而更能決定他命運,把一件事看得過于重要,以至于將其凌駕于別人甚至自己的性命之上的,只會把這個行當當做糊口謀生的手段或者一夜暴富的捷徑,卻永遠也不可能享受到其中的樂趣,到頭來即使身家巨富,仍舊無法擺脫日益膨脹起來的貪婪本性,雖生如死般痛苦
“而你則不是這樣,反而像是只是為了盜墓而盜墓一樣,小到金銀珠寶大到發丘古印似乎在你眼中都不過是實實在在的物體,而非背后隱藏著的或多或具的數字——這種享受過程的心態世間少有,至少在古往今來的摸金倒斗的手藝人當中鳳毛麟角,見微知著,足可見將來你的前途必定無限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