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說來……李彪和周冰冰的脊背發涼,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又看了看這些塑像,心中產生出不祥的預感,他們只盼著這種預感千萬不要應驗,一切如開始般那樣風平浪靜就是此時能夠接受的最好情形了。
李彪眼睛都直了,對一旁同樣呆若木雞的周冰冰道:咱們今天是遇到吃人的畫筆了,快逃命。
他們借著光看到畫廊的邊緣有一條略高于水面的臺階,哪里還顧得上仔細觀察早就雙手一撐爬了上去。
臺階能剛好容得下一個人側身站立,李彪翻過身來面對著水花漸起的水面,一只手伸進了背包把刀摸了出來,將其中的將一把交到了周冰冰的手上。
兩個人緊張異常,甚至握著短刀的手都在略微發顫。他們剛才都看到那畫筆是如何變成了一條兇猛異常的怪魚的,現在下面就有它同類,如果那時兩個人都還在水里沒有出來的話,估計用不了幾秒鐘的時間就會變成兩堆白骨了。
水面似乎是接近沸騰了一般逐漸冒起了水泡,緊接著一條條黑線在其間若隱若現。怪魚是身材扁平的形狀,此時在水中明顯是側著身子滑行,這種怪異的游動姿勢令周冰冰多少有些納悶,不過要不了多久他就會知道原因了。
兩個人腳下不遠處的水面忽然爆發出“嗖”的一響,一團亮光自里面一躍而出,直朝周冰冰襲來。
周冰冰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情況下也算是眼疾手快,未等光亮靠近便將手中的短刀橫著一揮,那光亮立時被斬成了兩段,又借著慣性在空中扭動了兩下后才掉回了水中,入水的位置隨即翻涌起一陣激流,不用看就知道是那怪魚的尸體被其它的同類分而食之了。
原來怪魚側著身體的游姿是為了減緩躍出水面的阻力,現在看來即便待在岸上也并非是安全的了。水里面的暗流涌動越來越劇烈,那些怪魚似乎是在碰到血腥后變得更加亢奮起來,幾乎在同時又有七八只一同躍了出來,分別朝兩個人“飛”去。
兩個人手上已算不慢地揮動下雖然立時間斬斷了幾條怪魚,然而卻無力阻擋對方數量上的優勢,再說怪魚自水中不同的角度沖將上來,任憑他們再怎么抵擋也只能算是疲于應付,以至于不時有一兩只突破了刀的防守,一下子跳到了他們的身上張嘴便咬。
好在兩個人穿的衣服不薄,怪魚一口下去還不至于穿透至皮肉,他們只能一只手不停揮動短刀的同時騰出另外一只手從身上抓起粘糊糊的怪魚扔回水中,不過怪魚撕咬不成卻把它們鋸齒狀的牙齒勾在衣服的纖維里,每次被從上面拉下來時都會帶下一些絨線或布片下來,如是反復,沒過多久兩個人的外衣上都有了大塊大塊的漏洞了。
算下來被周冰冰和李彪砍死砍傷的怪魚已不下百條,池水已經漸漸被融成褐色,不過水面翻涌的劇烈程度絲毫沒有減退,甚至還有躍出水面的怪魚自相撞到一起進而互相撕咬的情形出現,如此兇悍的場景被兩個人看在眼里,只感覺頭皮一陣陣的發麻,握著刀的手則是因為疲勞早就酸疼了。
李彪知道這樣不是長久之計,早晚會被這群殺之不盡的怪魚耗盡體力,一定要伺機找尋退路了。她靠在石壁上,發現斜對面的墻壁上有一溜石階自水面一直延伸到了上面上的的一個通道口,一股水流自口中不停的涌出,而在石階的底端有個亮閃閃的東西,細看之下竟是李彪帶來的一只手電。
這才恍然大悟,剛才就是從對面那個通道口掉落到下面的水潭中的,一定是那時候遺失了隨身的手電,不過眼看著那條通道還在不停的向水潭注入流水,怎么看也不像是個可以選擇的逃生路線。
想到這里李彪忍不住騙過頭去瞄了一眼身側的石壁,只見就在距離他所站的位置不到三四米的地方果然有塊凹陷,估計那就是和對面一模一樣的對稱的石階了。如果果真如此的話,那么石階同樣向上延伸,是否也是終止在另外一個通道口呢?
這邊的墻壁上不像對面那樣有水柱涌出,不過李彪估計自己的猜測正確的可能性極大,之所以這邊的通道沒有水流或許是因為時間久了被堵塞住的緣故,也有可能兩條通道在最初就被設定好在不同的時間噴水。眼看著來時的路是無法回去了,那么他們是否要賭上一把,從這邊試試看。
正想的時候李彪忽然感到左臂上針刺一般的劇痛,他隨手用刀挑落了附著在上面的一條怪魚,只感到傷口上好像被咬掉了塊肉一樣鉆心的疼痛,細看下來才發現只有一排針孔般的血點。怪魚滿嘴的切割齒,攻擊起來有點類似于鱷魚的方式,只會在咬住東西后拼命扭動身體借此撕下獵物的肉來,幸好他們這次不是在水中遇襲,不然如魚得水的怪魚可不僅僅是在他手臂上留下這么一條血印那么簡單了。
話雖如此,這次襲擊還是令周冰冰和李彪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兩個人手中的刀經過上百次砍殺之后已經卷了刃,不再如開始那般鋒利了,有好幾次他們只能用刀身的側面像拍蒼蠅一樣的將沖上來的怪魚擊昏,然而此舉卻招來更多的怪魚蜂擁而至,如此密集的沖擊甚至讓他們有些站立不穩了,尤其是李彪背后的背包夾在他和石壁之間,令他本就躬著身體應對,要不是被周冰冰眼疾手快的拉住的話,好幾次都差點跌進了水中。
兩個人只要能堅持著挪到旁邊的石階上就可以緩過口氣,然后再從上面的通道爬到另外一件畫廊中去避難。雖然兩個人都從心底知道這并不一定能夠讓他們脫離險境,不過與眼前這些嗜血如命的怪魚肉搏比起來顯然是最好的選擇了。
李彪一刀同時拍掉了三只怪魚后移動起右腳,向旁邊挪動了一步,然后再把左腳并攏過來。其間又有兩只怪魚突破了刀的封鎖,好在其中一只沖過了頭一下子撞在他腦袋旁邊的石壁上,另一只則是一口咬住了他襯衣的衣領,然后在他的脖子周圍不停的甩動著身體,粘糊糊的魚尾拍打在他的臉上,這勁道比起被個壯漢扇耳光來也差不了多少。
周冰冰一直用左手抓住李彪的背包帶,此時怪魚掛在她的衣領上一時之間無法掙脫開去,也就暫時不予理會了。現在首要的任務是保障兩個人身體的平衡,如果一旦不慎跌進水潭里的話再想爬出來可沒那么容易了。
兩個人朝著旁邊挪動著細碎的腳步,只盼著能夠快點脫離這出窘境。然而眼看著行程還未到一半的時候只感覺對面一直響著的嘩嘩水聲忽然開始漸漸減弱了,沒過多久就水停聲止,轉而在他們這邊的墻壁內傳來了轟然的響動,隨即一股水柱自周冰冰右側的墻壁中噴涌而出。
李彪自心底一涼自知失去了最后的退路,不過轉念一想幸好沒有早一步爬到石階或者進入到通道內,不然被這股水流一沖掉到潭水中必定是死得更快了。他估摸著自他們剛才被沖進這間主室到現在少說也有半個小時的時間,這樣說來這邊的水柱應該也會流上相同的時間,過后那層石階還是可以給他們提供一個暫避的空間的,只不過問題是別說讓他們再堅持半個小時了,就算半分鐘都是難以忍受的極限,難不成他們兩個人命中注定是要葬身魚腹。
正當有些心灰意冷的時候忽然感到有不少大的物體自旁邊的水柱中涌出,“撲通”幾聲掉進了池水里。他隨即發現進攻怪魚數量銳減,對方轉而朝著剛剛落下又浮起的幾團物體襲去,細看之下才知道正被無數怪魚啃咬著的竟是幾只狼。
狼的尸體被無數只怪魚撕扯時在水中不停的翻滾,這讓兩個人難以分辨究竟是那些狼并未死亡呢,抑或只是被怪魚的怪力所觸碰所致。不過毫無疑問的是這些忽然出現的狼拯救了他們的性命,讓他們暫時獲得了喘息的機會。
兩個人看著幾只狼瞬間就被啃去了皮毛和筋肉,只剩下零星的骨頭最后沉入了池底不禁心下發涼,只覺得要不了多久怪魚又會轉過來朝向他們進攻,自己終究也無法避免變成一堆白骨的命運了。
奇怪的是怪魚們吃掉了狼后似乎不再對他們感興趣了,顧自在水中游動了幾圈,然后忽然身體一側發力躍出水面,卻并非朝周冰冰他們而來,依著慣性擺動了幾下后終于恢復了平靜。
周冰冰和李彪兩個人汗涔涔的,也不知道是因為畫廊里氣溫較高還是看到的場面實在太過詭異。
這次拍攝電影,自從進入到地堡后眼之所見無不超越了他們以往的認知體系,每每令他們產生措手不及的感覺,好在有上天的庇佑才能保全性命到現在。
話雖如此,客觀的說兩個人在面對困難和危險的時候還算是處變不驚,就憑剛才與怪魚搏斗了二三十分鐘的場面就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從容應對的。不過這對他們來說也是在不斷突破自身的體能和意志的極限,即便是在求生的念頭支撐著之下,臨近最后關頭的他們甚至也要喪失信心后放棄了。
然而這番堅持終于換來了轉機——數百條怪魚在對從另外一個通道沖進來的幾只狼一番飽餐之后似乎失去了繼續進食的興趣,在水中游動了一會兒后沒了半點動靜。
李彪心有余悸,用刀挑了挑距離他最近的一條怪魚,只見它對外界的的動靜沒有絲毫反應,如果不是腹部有節奏地一股一吸的話還真以為它只是畫筆那么簡單。
周冰冰似乎看出了什么,壯著膽子用左手拖起那條怪魚,再用右手中的刀將怪魚懸吊著的那根樹枝切割開來。怪魚立刻全身扭動了幾下,與其相連的切口處則是噴濺出暗紅色的膿液,待到膿液越來越少最終不再涌出的時候怪魚也失去了最后的活力,直挺挺地死掉了。
然而這還并未結束,怪魚的尸體剛才還鼓脹的腹部只在一瞬間就癟了下去,隨即體型也開始急速縮小,最終只變成了畫筆,周冰冰對著一吹之下它就翩然落到了水潭里,只見水面上盡是相同顏色的畫筆,半片半片的漂浮著——全都是剛才他們砍死的怪魚變化而成。
李彪見狀終于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石階上,也顧不上池水混濁只將兩條腿趟其中,問周冰冰這些差點要了他們性命的的怪物究竟是魚還是畫筆?
談話間身側的流水漸止,隨即自腳下潭水的正中央激起一陣水紋來,慢慢擴散到了周圍。周冰冰和李彪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身下的變化,只感到腳下忽然傳來一震,潭水隨即逆時針旋轉起來,并且驟然向下退去。
水位越來越低,漸漸顯露出水潭的真容,原來水潭的結構好像一個倒扣在下面的金字塔形狀,一圈圈石階漸次向下,直到露出最底端一米見方的一個黑洞,所有的積水都從黑洞漏了出去,只有些動物的枯骨留在各層石階上,白花花的很是刺眼。
水潭的構造果然出乎李彪意料,遍尋之下卻始終沒有答案,李彪就從最上面的石階一節節跳了下去,專找那些類似人骨的東西細細辨認,不少骨頭上還有怪魚留下的牙印,估計是在沒有充足食物供應的時候怪魚反復啃咬所致,新的骨頭只有幾只狼的腦袋和腿骨,其它的碎屑卻是怎么也無法分辨了。
“咦——”李彪那邊似乎有所發現,周冰冰立刻湊了上去,只看到對方從一層石階的拐角處撿起個東西送到了她的面前:“你怎么把峨嵋刺也帶來了,還好被我撿到,不然一不小心丟在這里的話我們可就前功盡棄了。”
周冰冰正納悶李彪說的什么東西之際只覺眼前一亮,李彪手上拿的不是峨嵋刺嗎?可問題是她的那兩把根本沒有帶在身上,現在還存放在地堡的行李箱里,那這個……
周冰冰將峨嵋刺一把從李彪的手上搶了過來,細看之下也皺起眉頭。
周冰冰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的李彪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還是先從這里出去再作考慮,自從他們進來以后已經分別有過一次充水的經歷,天知道當初這個畫廊的建造者將這一過程的頻率設定在多長時間之內,如果沒等出去就依葫蘆畫瓢地再被怪魚圍攻上一次,就算是大羅神仙轉世也沒辦法救得他們的性命了。
李彪身穿的衣服褲子早就襤褸不堪,只好把短刀掖在了褲腰帶上。他最后又看了一眼魯道夫的雕塑,心想這個國際影星終究不是善類,再在這里存在的話難免會為禍人類,不如等下弄點汽油下來將其焚毀,也算是做了件積德行善的大好事了。
周冰冰和李彪一前一后,從來時的通道爬回了希特勒畫像。
畫室里面濕氣很重,加上溫度較高,霧氣蒙蒙的,不過好在先前那根麻繩并沒有被水流沖走依然垂在洞口下,兩個人抓著濕漉漉的繩子一點點蹭回了地面。
從進入這暗洞到現在出來大概有兩三個小時的時間,周冰冰和李彪再次重見天日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幾次險象環生像是做了場夢一般,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