壩頂很寬，大伙成弧形前進，在離那輛坦克一米多遠的距離減速。坦克履帶探出水壩三分之一，幾根護欄被履帶扭成麻花狀，李彪怕才靠近會有什么危險，就先穩住身形，然后才小心地爬上坦克。

爬過前臉的觀察孔，扯掉機槍下那些爛偽裝網后，李彪才算看清了坦克真容。原來是上世紀的中國59式中型坦克，一種老掉牙的山寨版，模仿對象是五十年代蘇聯T54坦克，單看彈藥架這一部分，能發現上面有斑駁的血跡，破損的履帶后傳出了一股非常濃重的腐臭味，雖然還不能完全搞清，但很顯然里面有具尸體。

三刀在坦克下邊一個勁轉磨，李彪看這坦克也是懸空態，怕弄不好再掉下去，就朝下叫，“三刀，是59式，別上來了！”

三刀卻不肯罷休，跳上車要搞個明白，李彪沒辦法，只能招呼羅霄一下，然后配合三刀一起用力撬車蓋。

半拉掛空的59式坦克吱呀呀一顫，承受力是有限的，羅霄已經很夠分量，現在還要做撬車的大動作，把三刀驚得直叫。

李彪這時都壓在坦克彈藥架上，雖然力量有限，但這么拼著老命去撕扯那塊破鐵蓋子，倒也不是太費勁。不算太久的工夫，坦克蓋被撬開，一具已經不成形的干尸露了出來。

李彪一看那人，立刻意識到某種悲壯的東西。

一位臨死前眼神依舊堅毅的中國坦克兵，雙手攥緊操縱桿，還保持著轉向狀態。

“自己人！拉出來！快！”三刀大叫。

大伙果斷開拉，但拉了半天，那戰士好像較勁一樣，雙手怎么也掰不離操縱桿，又不敢較蠻力撕扯。

三刀有些靈光，“把操縱桿打斷，把那伙計拉出來！”

李彪手都扯軟了，立即應一聲，端起槍柄對著操縱桿，猛鑿幾下，整具軟塌塌的尸體連著那根操作桿一起拽了出來，又越過炮塔，忍住手腳酸軟，好不容易下到地面，四周彌漫著一股劇烈的臭味。

大伙圍攏過來。

確實是上世紀六十年代的兵，錢教授說，走上前翻看著軍裝，三十多歲的老兵，他手有老繭，估計是車長。

這車長怎么能把輛坦克開到水壩上，還懸在護欄外？錢教授顯得很納悶。

李彪看著那排護欄，從上往下看，倒覺得特別的高。

羅霄擺手說，這不是一個人能干的活，要有炮手和駕駛員，這中型坦克可能執行特殊任務，至于他的車組成員為什么離開不清楚，但明顯是要用這輛坦克攻擊什么危險目標，才把坦克從下面用起重機械拉到上面去，坦克的瞄準方向是河面，他們是想對河射擊，可能出了什么意外，車長讓部下先逃命，于是自己掛了。其實也算那幫組員走運，要是活在現在這個年代，當官的一定先溜號，估計以后更夠嗆。

這還真怪了，還真有坦克在洞里，三刀滿臉懷疑。

按道理中國軍人不可能直接往海島派坦克，不過，上世界五十年代老毛子鬼得很，從來只想拿廉價衛星國牽制中國人，海島這么神秘，有事情瞞著他們很正常。

周冰冰戴上手套，開始和鐘靈在尸體軍裝里摸索，鐘靈把衣兜全部翻了出來，找了半天里面除了一些皮帶渣滓外，什么都沒有，最后發現他嘴里也有皮帶渣，拿給周冰冰也沒看出來什么異常。

看樣子，不知道是不是饑餓過頭，這老兵身上所有能吃的東西都吃光了，一般來說，如果是到了吃武裝帶的程度，是需要堅韌的神經，說起來這種做法真讓李彪感慨，不知道這兄弟當年怎么想的。

不過，李彪和三刀再次翻進坦克的時候，卻在車里發現一個金屬盒子，沾了很多青灰色的鐵銹，被歲月腐蝕很厲害，能看到一根歪歪的金屬線從盒子里探出來。

李彪看到這車里還有物件，也顧不得惡臭，憋住氣就扒了出來，然后三刀用匕首挑開盒蓋，一幫人都圍上去看，卻看到里面露出來的是部很古怪的電臺，圓形鍵盤上有個二十公分見方的線圈。

三刀捂著嘴巴，一副嫌棄樣，“這是什么玩意兒？”

不懂別說話，錢教授說罷把那電臺提起來。

李彪看到那線圈下邊還鑲嵌著兩塊類似手表盤的小磁鐵，第一眼看去很像女人頭上蝴蝶結，但越看越不對勁，因為這個電臺背面有條很長的絕緣線，是跟那輛坦克連在一起的。

大家看著錢教授等他解釋，錢教授卻不答話，直接把電臺交給鐘靈，忽然問周冰冰，“尸體死亡原因，能確定嗎？”

“可以解剖，但是需要點時間。”周冰冰回答。

錢教授點頭，又翻弄自己那故宮地圖。

李彪看著忙活的鐘靈，心思開始思量，這坦克除了個死人，并沒有發現其他的怪事，要說這人就是餓死的，乍一想也說得通，但是，從那個古怪電臺來看，似乎又不太對。坦克懸在壩上，明顯是瞄準河面一大塊區域，也應該已經進了坦克射程范圍，難道河里有問題？

正想著，周冰冰就啊了一聲。

所有人馬上朝她看去，就發現周冰冰對著河面發愣。

什么情況？李彪問。

“河里有人。”周冰冰指著下面，“我看見有個清朝宮女！”

大家面面相覷，三刀第一個開口道，“周冰冰，你哪兒來的陰陽眼功夫，死人都能瞅見？”

周冰冰被問的一愣，嘆口氣說可能是幻覺，河里露出張人臉，模樣特像清朝時候的宮女，一下又不見了。

錢教授釋然道，大家回國后都找心理醫生，壓力過大神經繃不住。

鐘靈忽說，坦克尸體有小面積燙傷跡象。

李彪回頭，就見鐘靈用酒精棉邊擦坦克兵脖頸邊嘀咕，“不是小面積，這段靠近甲狀腺的皮膚全毀了，真皮層都穿了，還有小腿腹部上，非常多，應該是下身接觸過某種高溫物體。”

“這么說，這輛坦克曾經處于某種高溫狀態”，周冰冰忽然接口，這么一說，大家反而覺得奇怪。

你之前這兒見過這種水壩斜面嗎？羅霄看李彪一臉疑惑，古怪地轉移了話題。

大家紛紛搖頭，羅霄順勢推理了一下，以他的經驗，壩基下這部分一般都在能設置引流槽的地方，這里的水勢湍急，水位又高，引流槽上不能超過30度斜面，除非，在水壩閘門附近某個地方，會有很廣闊平坦的泄流區域。

李彪立即就想到了那個潛艇碼頭和巖壁上刻的西藏梵文痕跡，香巴拉，代表著什么？

本來是個平淡無奇的水壩，但是這么一來，就有了無數種遐想。而且，李彪忽然就感覺有點詭異，因為，在這樣一個地方，周冰冰竟然真的發現了清朝宮女的蹤跡。

難道是周冰冰有什么危險，還是說，是警告李彪所在的地方有危險？還是有什么其他意思？

只是出于本能地，李彪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錢教授看大家好像也說不出來什么所以然，于是說先別管這些，快驗尸體。

羅霄直起身子說不用驗了，很明顯，這戰士是脫水死亡，皮膚有大面積燙傷，不過，似乎他死之前還在使用那部電臺。

三刀問道，怎么說？

羅霄指著地上電臺背后絕緣線道，59式坦克其實是具鐵棺材，他們是用起重機械這把這個大棺材吊到水壩上的，當時這個電臺肯定已經安裝好沒法移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這部電臺被裝上磁力線圈，兩個磁鐵也是后安裝上，他做了個磁力切割的動作。

“他的燙傷，你能查出來原因嗎？”李彪問。

“這個真沒辦法，真皮層所在的地方都爛成漿糊了”，周冰冰攤手道，“不知道這些燙傷是坦克上壩前形成的還是后來才有的。”

錢教授嘆了口氣，又看了一遍附近，李彪隨即想，這部電臺應該就是緊急聯絡工具，而且是24小時通訊，潛艇碼頭正好就在這片區域，應該不是偶然。

一時間大家陷入了沉默。

李彪聽見三刀小聲對鐘靈說，“你跟我溜號算啦，這坦克不就很邪？看樣子兇多吉少我倆也就搭個伴兒跑路，什么看心理醫生，根本就是胡扯。”

鐘靈沒等三刀說完就輕罵，“別瞎說，我們能往哪逃，跳下河也是找死，我看不是錢教授胡扯而是你沒膽，后邊肯定還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