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北蚩國妖道自詡有十一圣，一次交戰，其中有四位妖圣被莫木魚逼到將死的境地，不忍妖丹落在莫木魚手中，便自降修為，震動識念，將妖丹融于周身妖血。

最后還是幕府神將秋夜冷率三萬援軍趕到，莫木魚才沒能親手將那四位妖圣殺死。

但隨后的一次交戰，余下的妖道七圣中有一位被莫木魚殺死，取出了其顱中的妖丹。

妖圣的妖丹罕見至極，莫木魚如獲至寶。

而北蚩國妖道妖圣與人道圣人不同，人道七境以上的修行之人才被稱之為圣人，妖道六境之上的精怪妖物就被稱為妖圣了。

想起當年交給神木的那顆妖丹，莫木魚含笑問，“這些年你將妖丹中的妖氣清除呢？”

神木不答，哧的一聲，被莫木魚剖去樹皮的那一尺樹心裂開了一道口子，一顆明亮而純粹的妖丹被神木吐出，緩緩飛至莫木魚面前。隨之，樹心裂開的口子悄然閉合。

莫木魚將妖丹拿入手中，細致探察了一遍，差點就沒認出這是他當年拿給神木的那顆妖丹。

當年他將這顆妖丹拿給神木時，妖丹呈藏青色，妖氣凝而不散、如火如荼。

若不是莫木魚修為高深，隨身帶著那樣一顆妖丹，會噩夢纏身，精神恍惚，迷失心智，最后受妖氣侵蝕，悲慘而死。

如今這顆妖丹純凈透明，宛如水晶，不含半點雜質，莫木魚也感知不到一絲妖氣。

顯然妖丹中的妖氣這年來已經被神木全數清除了。

五州公認，妖丹中的妖氣無法清除。莫木魚坐鎮北莽王府的那兩年余，也親眼見過佐天佑嘗試過不同的法子，想清除妖丹中的妖氣，都沒能成功。

神木竟然能做到五州公認不可為的事，莫木魚不免有些佩服。

再者，修行之人想要快速的獲得高深的修為，成為高手，只有兩種可行的方法，一是煉化舍利，一是奪舍妖丹。

舍利只有南州佛門和玄宗有，極少有舍利流失在外，甚至無數修行之人連舍利是什么樣子都沒有見過。

所以，想通過煉化舍利，一步登天，難如登天。

妖丹雖然難取，相對于去南州佛門和玄宗取一顆舍利而言，去北州殺一妖取一顆妖丹就簡單得多。

但因為妖丹中的妖氣無法清除，修行之人就是借助完美的奪舍之法奪舍妖丹，除非氣運逆天，不然都難逃被妖氣反噬的噩運。

修行之人一旦被妖氣反噬，就將墮入妖道，淪為妖物。

如果能找到清除妖丹中妖氣的法子，這對人道而言，簡直就是福音。殺妖取丹，在削減妖道實力的同時，還能將妖丹提供給修行之人奪舍，增加人道實力。一舉兩得。

莫木魚握緊妖丹笑瞇瞇的說道，“神木，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手段。不如改日我多找些妖丹來，你幫我逐一清除其中的妖氣怎么樣？這是一件造福人道的大事。人道修行畢竟太過艱難。”

神木如果有雙目肯定會給莫木魚一個嗤之以鼻的白眼。

“厚顏……無恥。”神木借風沙沙說道，“當年我之所以會主動幫你清除這顆妖丹中的妖氣，是因為那個小少年死了，你因此陷入了瘋狂的境地，心中藏魔，殺氣滔天，隨身帶著那樣一顆妖丹，稍有不慎，妖氣就會侵蝕你的神念，控制你的心志。”

“妖皇可化身千萬妖，這并不是一句謬言。妖皇堃輿手段通天，可以操控天下所有精怪妖物，也就是說堃輿能通過它的意念，那怕是遙隔萬水千山，也能直接操控天下任何一只精怪妖物的行為。”

“想必堃輿當年是有意讓你殺死一尊妖圣，取出妖丹。堃輿此計就是等著你被妖氣侵蝕，淪為妖物，這樣以來，堃輿就能控制你，讓你成為它手中的殺器。”

神木接連說道，“你莫木魚如果沒了自主意識和判斷能力，還真是一尊無往不利的殺人利器。所以，我幫你清除這顆妖丹中的妖氣是不得已為之。我不想看到你行尸走肉、冷血麻木。我更不想看到堃輿禍亂天山險脈以南。”

神木不簡單。

聽了神木這番話，莫木魚心中便就有了這個念頭。

莫木魚雖然稱神木為老朋友，實則當年他們只有過幾面之緣，并不曾深交。

神木能清除妖丹中的妖氣，這種神乎其技的手段不說。神木這番話中透露的信息有很多，它似乎對妖皇堃輿了如指掌……

妖皇可化身千萬妖，這句話莫木魚也只是聽說過，他一直以為這是北蚩國精怪妖物給妖皇歌功頌德的一句言詞，卻不曾想這株遠離北州的神木……解答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莫木魚短暫的沉默之后，仰望著神木滿樹的春芽問，“妖皇堃輿能直接操控天下所有精怪妖物……能不能操控你？”

神木毫無語氣的吐出兩個字，“廢話。”

莫木魚笑道，“我不覺得這句話是廢話。”

“我是神木，不是精怪，堃輿如何能操控我？”

神木說道，“神木有靈，依照妖道修行之法修行之后才是精怪，只要我不去修行，會一直是神木，即使有一天吃了化形丹，化身成人的模樣，我還是神木。”

莫木魚覺得神木說得有道理。

妖道的修行之法與人道的修行之法大同小異，都是修行上念諸竅。有靈識智慧的草木禽獸通過妖道的修行之法修行之后才能成為精怪妖物，這讓莫木魚想起人皇創立的那種……修行下行經脈的修行之法。

“倘若神木修行人皇所創的修行之法，是否還會被妖皇直接操控？”莫木魚如此想道，接著，他問，“你不修行，不成精怪，就是不想被妖皇堃輿控制？”

“但凡有靈識智慧的生命體，不管是人還是妖，都不想泯滅自主意識受他人操控，我也不例外。但這不是我不修行的主要原因。”

神木沙沙說道，“我不修行，是因我一旦修行，就會有情緒，就會有欲望，就會知冷暖……這些，非我所愿。我只愿做一棵樹。”

莫木魚含笑說道，“你替那個小姑娘惋惜……你不想我受妖氣侵蝕，被妖皇操控……你并非像你說得那樣……沒有情緒。”

神木不答。

莫木魚只好繼續問，“你怎么知道妖皇當年是有意讓我殺死那一尊妖圣，取出妖丹？”

“我猜的。”神木說道，“莫木魚，我且問你，以妖圣的修為，一旦性命不保，震動識念，自降修為，將妖丹融于周身妖血，這個過程大致需要多久？”

莫木魚沒有多想便答道，“用不了一息。”

神木問，“當年，你將那尊妖圣逼到死地，到真正將它殺死，花了多少時間？”

莫木魚答道，“至少三息。”

神木不再言。莫木魚默然思考，神木說得確實很有道理，也很有可能。當年他殺死了那尊妖圣，順利的取出妖丹，喜不自勝，這些年來他根本就沒有想過這會不會是妖皇刻意安排。

莫木魚抬手驅走了一只要落在神木一瓣春芽上的飛蟲笑道，“如此說來，我還要感謝你救了我一命。”

“你不用謝我，堃輿要不了你的命。”神木沙沙說道，“堃輿估計也沒真正想過，僅憑區區一顆妖圣的妖丹就能達到控制你的目的。它那樣做只是一步聊勝于無的嘗試。妖道自詡十一圣，實則妖道能堪稱妖圣的精怪妖物，遠遠不止這個數字。這一點，莫木魚，你要謹記。”

莫木魚點頭說道，“神木，你好像對妖皇，對妖道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談不上。”神木說道，“我活了千載，聽得多，看得多，知道的自然就比你多。”

莫木魚笑道，“我不信你知道這些，僅是因為你活得長。”

神木說道，“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