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如漁舟,蒙蒙水云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燒濕葦。”
羅追日唉聲嘆息,滿面悲苦的說道,“鐵鋼,你有所不知……我苦啊。過得好苦啊。吃不飽穿不暖睡不足也就算了,身體和心靈都還要遭受無盡折磨,苦不堪言,不堪回首啊。”
莫木魚已經(jīng)猜到佐天佑這一世的出生不好了,卻沒想到竟然不好到如此程度,又想起佐天佑之所以會往生,完全是為了解開當(dāng)年那盤無解的死局,為了自救和救他莫木魚。
頓時,莫木魚愧疚不已,抬手握住了羅追日的一只手,神情似痛徹心扉的說道,“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啊。”
“你對不起我?”羅追日大感詫異,慌忙從莫木魚手中收回了手。莫木魚此刻的神情……與他睡夢中父親的模樣……又有十之七八的相似。
“與我的父親神似。又可能早就認(rèn)識我了。且沒有道理的對我如此大方。還說對不起我。這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也可以說是父子情深,血脈相連……”羅追日不禁打了個冷顫,極不情愿卻又有一絲歡喜的想道,“難道他真的是我父親?”
羅追日的本意是不情愿的,他歡喜是因為妹妹羅小石。他下山歷練苦修,若能幫羅小石將父親找回去,羅小石想必會很開心,說不定日后就不會那般摧殘他了。
羅追日雖然探知不到莫木魚的具體修為,卻能確定莫木魚是修行之人。
年過半百,甚至過百,模樣還似青蔥少年,這對修行之人而言算不得什么。
想到這一點,羅追日神情古怪的瞅著莫木魚,試探性的問,“鐵……鋼,你多大年紀(jì)了?”
下意識的想到終南山楊鐵鋼的年紀(jì),莫木魚喝了一口酒,腥辣的酒水灼燒著喉嚨,莫木魚閉息了片刻才將上涌的酒氣吞入腹中,可喉部灼熱的感覺仍在,只得含糊不清的說道,“二十。”
然而,在羅追日看來,莫木魚的閉息是遲疑,莫木魚的含糊是掩飾,所以他根本就不相信莫木魚說出的這個年齡,卻也不好拆穿。
不待羅追日繼續(xù)試探,莫木魚舉著酒杯笑著說道,“追日,怎么想起問我的年紀(jì),難道是想與我義結(jié)金蘭?我看不錯。我應(yīng)該比你長些。來,干了這杯酒。自此以后,我是兄,你是弟,肝膽相照,福難同當(dāng)。蒼天厚土為證。”
“錯覺,錯覺,湊巧罷了,哪有父親與兒子結(jié)拜成生死兄弟的。”羅追日暗笑自己想多了,他舉起酒杯,豪氣干云的說道,“好,鐵鋼,日后你就是我大哥。大哥,同飲。”
羅追日實則還有一個小心思,他下山歷練苦修,如今身無分文,莫木魚出手闊綽,有這樣一個大哥,夜夜笙歌不說,至少頓頓有了著落。
“追日,好兄弟,同飲。”莫木魚只有與故友重逢的喜悅,哪里會去猜想羅追日的心思。話罷,與羅追日相視一笑,對盞相飲。
酒足飯飽,羅追日一手搖著折扇,一手剔著牙,打著酒氣濃郁的嗝說道,“鐵鋼……大哥,我此行出來,盤纏早就用光了,今日,多謝你的盛情款待,來日,若有用得著兄弟的地方……嗝……”沒了下文。
莫木魚摸了一把微紅發(fā)燙的臉說道,“跟著哥哥走,有酒有肉……嗝……有女人。”
聽到有女人,羅追日眸中光芒閃爍,他與素來寡居的師姐師妹相處甚歡,有過對彼此肉身的探討與摸索,卻都是點到為止。更進一步,伸入六寸是什么滋味,他尚不知道,只聽一些師兄師弟私下討論過,那種滋味堪稱是飄飄欲仙,銷魂極樂。他自然就向往不已。
臉皮薄,不好明著問大哥要女人,卻還是可以稍稍提點一番。羅追日拍著胸口說道,“有大哥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大哥,你也放心,日后你若有難處,大可以跟兄弟說,憑兄弟我的身份,放眼中州春秋滿朝,沒有兄弟搞不定的人,擺不平的事。”
羅追日雖然被羅小石摧殘不淺,管束極嚴(yán),身份卻不是假的,不然也不敢偷偷摸摸的去占寡居的師姐師妹的便宜。所以,他這句話雖然豪氣沖天,卻并沒有夸大其詞。
莫木魚不以為然,笑看著羅追日,沒有說話。
前世身為北莽王的佐天佑都只拍著胸口對莫木魚說,只要在北莽地,沒有兄弟搞不定的人,擺不平的事。
在莫木魚看來,這一世往生的佐天佑出生不好,竟然都敢說在中州春秋滿朝,沒有他搞不定的人,擺不平的事。
口氣是大了一些,也沒了前塵記憶,但德性還是與前世的佐天佑相差無幾。
瞧著莫木魚似笑非笑的面色,羅追日有些忐忑,于是說道,“大哥不信兄弟所言?兄弟我真是個有來頭的人。且來頭不小。只是此番出來歷練苦修,舍妹再三訓(xùn)斥過,不能輕易透露身份。”
“我信。深信不疑。”莫木魚不會在意羅追日的來頭,只要確認(rèn)羅追日是佐天佑的往生之人就夠了,他含笑說道,“追日,吃飽喝好,接下來你想去哪里?大哥陪著你。”
羅追日聽聞過詩仙斗酒詩百篇的千古佳話,如今他酒意正濃,才思翻涌,必然也能做出幾首好詩來。對于這一點,他成竹在胸。
又想起今日早間青石板橋上那四位公子作詩時,美人環(huán)繞,香艷撩人的場面,羅追日便想到,他也要去青石板橋上作詩,領(lǐng)略一番被窈窕佳人競相擁簇的滋味。
那些細(xì)膩的江南美人……可不是那些粗獷的師姐師妹能比的。
羅追日甩開折扇,扇面上的才子二字沖著莫木魚,“大哥,我腹中躁動難耐,想去一展才華,暢吐胸中文墨。”
當(dāng)年的佐天佑說出類似的話時,鐵定是想去青樓走一遭了。
莫木魚心領(lǐng)神會,起身甩開折扇,扇面上的風(fēng)流二字沖著羅追日,“追日既然有這種雅興,大哥陪你走一遭又有何妨。走。大哥為你搖旗助威。”
因為君子長情契,莫木魚那玩意沒反應(yīng),也只能給羅追日吶喊助威。
羅追日感動道,“好大哥。今日若做不出七首詩,兄弟我就不下橋。”
“七次?”莫木魚聽岔了意思,以為這是羅追日要臉含蓄的表達。想到那夜與水合滄露纏綿有過八次,莫木魚豪氣十足的說道,“一日七首詩算什么,大哥我有一夜作詩八首,都尚未到極限,估摸著還能做出一兩首,奈何,佳人體力有限……”
“還是大哥厲害。”羅追日由衷佩服道,卻百思不得其解,暗道,難道江南美人嬌弱到連聽八首詩的體力都沒有?
兩人走下包房,莫木魚一擲千金的結(jié)賬方式,不免又讓如今身無分文的羅追日羨慕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