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甚好。萬暮煙安靜的趴在白媽媽的腿上,母女兩人被花叢包圍,仿佛一幅傳世的油畫。
邢澤恩斟酌了一下:“白家都沒什么辦法了嗎?到底是什么?”
白爸爸搖搖頭:“癌癥,晚期,已經(jīng)擴散了!
別說白家,就是當今全世界,也沒有幾個國家能百分百說能夠攻克這種致命的病癥。
“……那就讓她,在這里留幾天吧。”邢澤恩微微蹙起眉頭。他本來還以為,這只是一個白家想要帶走白緋玉的借口,但是白爸爸的表情做不了假,整個別墅也都確實彌漫著一股悲傷的氣息。
私心里,邢澤恩并不想把她叫做‘緋玉’。這個名字太柔弱,一點都不像她。相反,他更愿意叫她暮煙,不管這個名字到底是她自己編纂的也好,還是借鑒的也好,這個名字反而更像這個女人,暮靄中的青煙一般,綿延不絕,堅韌不息。
陽光似乎轉(zhuǎn)移了,萬暮煙小心的推著白媽媽,移到了另外一個陽光很好的地方。
她回想起,在萬家的時候,她還很小的時候,媽媽病重了,也是這樣,很可怕的病,爺爺想方設法都沒有能挽救媽媽的生命。
那也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萬暮煙眼睜睜的看著媽媽,咽下了最后一口氣。隨后,父親就帶著萬令嫻和她的母親,耀武揚威的登上了萬家的家門。
“只要,我還活著一天!你帶的這個賤種,就一天別想進萬家的大門!”爺爺憤怒的揮舞著拐杖,把門口的三個人趕走了。小小的萬暮煙坐在床邊,眼淚都沒有擦干,傻傻的看著已經(jīng)沒了生命氣息的母親。
“……哎呀,我怎么睡著了!卑讒寢尩淖匝宰哉Z把萬暮煙從回憶中驚醒。她連忙蹲下來:“沒事,太陽正好,我都忍不住打了個盹兒呢!
“哎,今天天氣是很好,好久沒有看到過這么好的天氣了!卑讒寢尨葠鄣目粗f暮煙,眼中是濃濃的思念之情:“不過,今天可得把你大哥也叫回來,難得一家人聚齊,一定要好好吃頓飯!”
晚間,在用過晚飯之后,邢澤恩準備離開了,白爸爸喊萬暮煙去送送他。
站在車門口,邢澤恩挑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萬暮煙:“我都要走了,不說點什么嗎?”
“……又不是見不到了!比f暮煙垂著眸子,看著腳邊的地面。
“白斐然那小子不安好心,總想讓你改嫁,我可不允許!毙蠞啥魑kU的拖長了聲音。
萬暮煙驀的紅了臉:“不會的!想什么呢!”
蜻蜓點水般的,她在邢澤恩的唇邊留了一個淺淺的吻:“一路平安,記得好好吃飯!
害羞了一樣,她飛快的跑回了屋子。
摸著唇邊蠢女人留下的吻,邢澤恩坐在車上,忍不住扯出了一個愉悅的笑容。
不同于第一次勾引他的生澀的火辣熱情,這樣淺淺的吻,倒才好像是萬暮煙精明穩(wěn)重皮子下包裹的那個,容易害羞的小女人。
“走吧!毙蠞啥髯罱那榇蠛玫臅r間很多,連跟隨他許久的司機都拿到了比以往多一倍的獎金。
另一邊,萬暮煙在白家的日子,輕松而又愉快。
她不再去考慮亂七八糟的萬家的事情,邢澤恩懲治了那些以下犯上的傭人,也算是幫白緋玉報了仇。萬暮煙難得放松,每天就跟在白媽媽的身邊,陪她看看花,陪她織織小毛衣。甚至,在白媽媽的幫助下,她學著織了人生中第一條深藍色的圍巾,男款的。
“當初我雖不是很贊同你和邢少爺在一起,但是既然你堅持,也就隨你去了!卑讒寢屪趽u椅上,半瞇著眼睛:“但是緋玉,你要知道,生活都是自己的,婚姻也都是需要經(jīng)營的。只有你去認真對待另一半和家庭,才能得到最好的回報。”
跟白媽媽在一起生活越久,萬暮煙越體會到了家庭的可貴和溫暖。像這樣的許多話,許多道理,都是只有媽媽,才能傳授給下一代的。
“只要啊,你們都好好的,媽媽也沒什么遺憾了!卑讒寢寽厝岬奈⑿χ,輕輕撫摸著萬暮煙的長發(fā)。她的眼睛中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仿佛有些遺憾,又有些傷感。
“媽,說什么呢,您好好的,我們才能好好的!比f暮煙立刻打斷了白媽媽的話。她越來越喜歡這個溫暖的小家庭,不忍心有任何變故來打破它。
搖了搖頭,白媽媽笑了笑,不再言語,安靜的晃著搖椅曬太陽。
不過,該來的,也總會來的。
過了還沒有一個月。同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白媽媽的精神突然變好了。她開開心心的煮了一大桌好吃的,看著萬暮煙白斐然和白爸爸一口一口的把一大桌子東西都吃完,然后說要去午睡一下。
她睡著了,就再也沒有醒來。
白媽媽下葬那天,陰雨連綿。邢澤恩撐著一把黑傘,沉默著走在萬暮煙的身邊。
白爸爸選了很好的位置,依山傍水,說是天晴的時候,偶爾還能看到彩虹。
萬暮煙臉色蒼白,看著裝著白媽媽的水晶棺一點一點被埋在深厚的泥土中。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角滑落。雖然僅僅一個月多的相處,但是她已經(jīng)徹底的把白媽媽當成了她真正的母親。
一條手帕,被一只修長的大手遞過來。
萬暮煙抬起頭,看到邢澤恩,邢澤恩有些別扭的轉(zhuǎn)過頭去。
他父母早逝,從小生存在需要勾心斗角才能生活下去的家庭里,從來沒有體會過什么叫做家庭的溫暖,自然也沒辦法理解這樣別離的情形。但是,邢澤恩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安靜的,陪伴在萬暮煙的身邊。
“哭出來吧,已經(jīng)沒有人了!眳⒓釉岫Y的人漸漸離去,只剩下萬暮煙還愣愣的站在墓碑旁邊。白爸爸由于悲傷過度,被白斐然帶去醫(yī)院了,現(xiàn)在,整個墓園,只有萬暮煙和邢澤恩兩個人。
“……”萬暮煙并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她慢慢的蹲下來,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她似乎在宣泄著什么,在悲傷著什么,似乎要把她所有一切不平的遭遇全都一次性哭個痛快。
邢澤恩沒有安慰過人,他也不知道應該怎么安慰這個悲傷的小女人。
他父母去世的時候,他才剛一歲。后來,爺爺去世的時候,腦子中也全都是應該怎么從邢老婦人手中搶回更多的邢氏財產(chǎn)。
他有些手足無措,想要說些什么,又閉上了嘴巴。
隨后,一件還帶著男人體溫的外套,輕輕的落在了萬暮煙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