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兩眼直直盯著唐秋山手里的那條手帕,那上面觸目驚心的血紅刺痛了她的眼睛,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縮在角落的身子不斷顫抖。
這兩天唐秋山時常會從她的視線范圍內消失,她總是找不到他,等找到他的時候都是先聽見他隱忍的咳嗽聲。
他一定是怕她擔心,才說自己沒事,將咳嗽的原因歸咎于天氣。
可是……
那抹血紅要怎么解釋?
她一定看錯了!
對,一定看錯了!
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可眼淚還是不聽使喚。
當她心底一個念頭在提醒她跑過去的時候,卻見唐秋山的身子往后一靠,而后拿著手帕緊緊捂住嘴,但那咳嗽聲怎么都掩藏不住。
“咳咳咳——”
唐晚急哭了再也繃不住,跌得撞撞的跑過去,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哭道:
“為什么一直瞞著我,你都病的這么嚴重了,為什么瞞著我——”
唐秋山的目光緊緊縮了一下,唐晚跑過來的時候他想要收回手帕已經是來不及了。
夜里這個角落的燈光昏暗,可她眼底的慌張和滴落的晶瑩的淚水,那么清晰的刻在他的眼里,心頭上那么明顯的疼痛,怎么能不刻骨?
他緊緊抓著她的手,可是她顫抖的厲害,那顫抖一點點的傳到他的手上。
低低的咳了兩聲,并沒有因為她撞破自己隱瞞的病情而感到錯愕,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到好像這件事情不是發生在他身上一樣。
他捏住了手帕,臉色比剛剛好了一些,語氣低低的對她說:“沒事……”
“你都咳血了還說沒事,如果今天不是我親眼看到,你到底要瞞我到什么時候?唐秋山,你把我當什么了!”
唐晚真的是氣糊涂了,可是她更恨自己,為什么不早點發現他的病情這么嚴重。
今天白天,她還帶著他去山頂的瞭望臺,他的身體明明已經支撐不住那樣大的運動量,可是他一聲不吭,一直都陪著她。
她好怕……
唐晚哭到聲嘶力竭,唐秋山拿她沒辦法,只能伸手將她抱在懷里,在她耳邊哄著:“別怕。”
“唐秋山,你為什么,為什么每次都這樣,可不可以不要一個人扛著,我害怕……你答應過我的……”
唐晚斷斷續續的說著,她貼在唐秋山的胸口,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可是明明貼的這么近,可她還是感受不到他的溫度。
回到東苑后,唐晚派人去將秦恒叫過來。
秦恒過來的時候,唐晚就在房間外不遠處的亭子里,她坐在石凳上緊緊抱著膝蓋,她將臉都埋進臂腕里了,身子一抽一抽的,明顯情緒不對。
還沒靠近,唐晚就聽見了腳步聲,她泣不成聲,抽抽搭搭的催促他:“你快進去看看他——”
他回來的時候又咳血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隱瞞了多少天?
秦恒的神情倏然緊張了起來,他停了腳步連忙轉身朝著房間走過去。
唐秋山坐在床頭,淡淡的燈影落在他蒼白的臉上。
看著他捏在手里的那條手帕,秦恒茶色的瞳仁緊緊的縮了起來。
“我不是說過,出現咳血的癥狀要告訴我嗎?簡直是要氣死我了!”
唐秋山目光淡淡的看著他,朝著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問他:“她呢?”
秦恒無可奈何的嘆了聲氣,說:“在外面涼亭,哭了。”
唐秋山微微垂眸看了一眼手帕,他沒有抬頭看秦恒,“用點什么藥吧,她這樣,我不放心。”
秦恒驚愕的看著他,垂在身側的手顫抖了一下,擰著眉頭難以置信的問他:“你現在的情況已經很危險了,還想透支?我不答應!”
用了那些藥,只會透支他的生命,他如今的情況,消耗不起!
可唐秋山卻是下定了決心,他抬眼看過去,似笑非笑的說:“這么近的距離,我連你的臉都看不大清楚了,你覺得我還能等到什么時候?”
唐秋山淡淡的一句話讓秦恒屏住了呼吸,他呼吸頓了一下,說:
“之前只是不想讓你失望所以我才沒說,近來我的實驗有所進展,用不了幾天就能配制出解毒的藥出來,只是幾天的時間,你可以等。”
唐秋山的眸色輕輕顫了一下,能讓秦恒猶豫的事情絕對不是簡單的事情,他也不在意,問道:
“是不是藥有什么問題?”
秦恒沒打算對唐秋山隱瞞,如實說:
“你身上的化學毒品太少見了,我配制出來的解藥的確是針對你身上的毒,只不過藥性太猛,那藥有可能解毒,你也有可能再也不會醒來。”
唐秋山安安靜靜的聽著,房間里的燈光很淡,和他的臉色一樣。
他對秦恒說的話并不感到意外,他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百分之五十的機會,說起來并不小。
然而,他還是對秦恒說:“解藥的事情暫時先不要告訴她。”
他了解她,一旦知道有解藥一定會想盡辦法逼著他做決定,可是到這個地步,他賭不起。
唐家還有很多事等著他。
秦恒知道,如果唐秋山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他說再多也沒用。
安靜了很久,唐秋山的身邊還站著人,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意味不明的說了一句:
“時間不多了,準備的也差不多,你答應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他說的字字清晰,像是一種責任壓在秦恒的肩上,他沉了沉聲音說:“答應你的,我決不食言!”
秦恒離開之后很久,唐晚才回到屋里。
她站在離床很遠的地方,不抬頭也不前進。
唐秋山靠在床頭一直看著她,她在和他慪氣,可最先忍不住氣的人,還是他,他低低的咳了兩聲。
“過來。”
然而唐晚還是無動于衷,她垂著頭眼睛里都是隱忍和克制,在外面哭到眼淚都流干了,可一看到他,她就沒了自己的堅持。
唐秋山放柔了語氣,“難道要我過去抱你?”
唐秋山向來說到做到,唐晚擔心他真的會過來,始終低著頭走過去。
靠近床邊的時候,唐秋山忽然伸手一拉,將她拉到身邊,“還在生我的氣?”
她緊咬著唇搖頭,唇瓣縫隙里透著淡淡的血紅,唐秋山眸色一沉,掐著她的下頜,清冷道:“松開!”
唐晚吸了吸鼻子,才慢慢的將唇瓣張開,那被她緊咬著的地方血肉模糊。
唐秋山的手一抖,掐著她下頜的手突然轉到她的后腦勺,按著她狠狠的吻了下去。
口中的腥咸都讓兩人不約而同的蹙起了眉頭,可這吻卻更深更狠。
他吻著她,狠著心說:
“晚晚,我真恨不得將你帶走!”
將她帶走,就不會留下她在世間一個人承擔悲痛。
唐晚隱忍了好久的情緒承受不住他這樣的話,崩潰的抱著他,“你答應我的,一定要好好的,你答應我,沒有我的允許,你絕對不能有事!秦瘋子一定會治好你……”
“晚晚……”唐秋山所有的情緒到最后,都只剩下兩個字。
就像這些年,他所有的堅持都只是為了她一個人。
……
唐莊地下囚牢。
燈光昏暗的囚牢里,地上一塊塊干涸的血跡,一些有了年歲,顏色都淡了,卻像是滲透到石磚里,就算顏色退去可印記還在。
一些的顏色還很鮮艷,一長串過去一直延伸到那人的腳下。
宋欣在這里已經丟掉了半條命,她趴在地上哐哐哐的搖晃鐵鏈,守在外面的人不耐煩的朝著里面喊了一聲——
“吵什么吵!”
卻是一道嘶啞的聲音傳來:“去叫唐晚那個小賤人下來!”
外面的人怒罵了一聲:“你什么身份敢見小姐!”
宋欣低低的笑著,“我要告訴她一個秘密,關于唐家的秘密,如果影響到唐家的命運,你們擔待得起嗎!”
她說的玄乎,守在外面的人因為是新來的所以才會被人指派到這里,聽她這么說,兩個人相覷了一眼,低聲討論了兩句之后腳步匆匆的離開地下囚牢。
秦恒下來的時候只看到一個人,他疑惑的問道:“不是有兩個人嗎,還有一個呢?”
那人走過來,小聲說:“秦大夫,這女人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小姐,我們哥兩個擔心壞了什么大事……”
秦恒冷哼道:“她能有什么大事,你們別上了她的當,快去把人叫回來!”
說著,他就推開鐵門走了進去。
宋欣還趴在地上,老早就聽見秦恒的聲音了,她慢慢的抬起頭看他,笑的陰測測的。
“秦大夫,我一直覺得你的聲音很熟悉,想了好久也想不起來,今天下午終于讓我想起來了。”
秦恒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拿出每天都要給她注射的迷幻藥,走到她面前,宋欣看著那支針,干裂的唇瓣劇烈的抖動著。
她死死的盯著秦恒看,急促的說:
“我知道你是誰,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去城南碼頭找雷之行的時候,一定沒想到我被他關在房間后面吧?”
什么!
秦恒茶色的瞳仁猛地縮了一下,宋欣沒錯過他的神情,得逞的笑道:
“現在唐晚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秦大夫,放過我一馬,我就會將這件事情保密,否則……我不介意拉著一個人墊背!”
秦恒聽著她的話,沒有絲毫的緊張,他反而冷笑道:“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機會開口了!”
宋欣掙扎著,“你想干嘛……不,不要——”
秦恒手里的針直接朝著宋欣的脖子扎下去,也只是一瞬間,剛剛還在掙扎的人卻忽然沒了力氣,像是一塊抹布一樣被他丟棄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