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苑唐唐的房間里。
唐晚哄著唐唐睡覺,他的身體才剛剛恢復(fù)一些,很容易就疲憊,不一會兒功夫就睡著了。
回到唐秋山的房間后,到了深夜,唐晚也不見唐秋山回來。
她掀開被子下床,披了一件外套后就出了房間。
走廊亮著燈,一長串過去卻沒見人影。
如今葉城已經(jīng)算是深秋了,到了夜里風(fēng)帶著寒意卷來,她不由拉緊了衣服,正巧有傭人過來,她走過去拉住人,問道:
“看見唐先生了嗎?”
傭人手里端著藥,是秦恒命人熬給唐晚喝的,調(diào)理身子用。
她搖搖頭,說:
“我只看見唐先生朝著書房的方向過去,不知道是不是去了那里……小姐,您該喝藥了。”
唐晚看了一眼深棕色的藥湯,微微蹙了一下眉頭,急著要走,說道:“先放屋里,我等會兒喝。”
說著,她就拉緊衣服朝著書房的方向走。
一路上也沒什么人,唐莊就是這樣,白天里莊嚴(yán)的像是一座宮殿,到了夜里就維持著一張肅穆的臉,一經(jīng)這么多年,從未動搖過。
在書房外看見兩個守著的保鏢,她過去詢問,原來唐秋山真的在書房里。
她走近的時候,隱隱聽見里面?zhèn)鱽砜人月暎读艘幌拢_步越來越快,猛地推門進(jìn)去。
唐秋山背對著她,坐在窗邊,唐晚推開門的時候,他還在咳嗽,手心里拿著一條手帕。
他慢慢的回頭看過來,只是一眼,那蒼白的臉色就嚇得唐晚六神無主。
唐晚急忙跑過去,蹲在他身邊,紅著眼圈抓住他另一只手,顫抖著聲音問:“怎么了?”
她的聲音到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尾音都提高了,帶著顫抖的哭腔讓唐秋山心緊緊的擰了一下。
他反手握住她的,似笑非笑的說:“以前我也咳嗽,不見你這么緊張,怎么越長大膽子反倒是越小了?”
唐晚沒心情跟他緬懷過去,緊張的看著他的眉眼,他的鼻子再到他的嘴,一路看下來,都讓她心碎不已。
她的眼底隱隱含著淚光,“我擔(dān)心……”
唐秋山將她半蹲著的身子拉起來,而后他也站了起來,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安慰道:
“只是入秋天氣轉(zhuǎn)涼了,能有什么事?別擔(dān)心了。”
說著,他牽著她的手離開書房。
回到東苑后,唐晚在他的懷里睡的很不安,到了半夜才傳來她平穩(wěn)均勻的呼吸。
唐秋山微微低頭看著她那張擱在自己胸膛上素凈的臉,他看了很久,安靜的房間里傳來了一道微乎其微的嘆息聲。
過了好一會兒,唐秋山側(cè)身小心翼翼的將她的身子移開,而后才翻身下床。
他是走到浴室之后,才將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手帕攤開。
浴室的燈光白的有些晃眼,都不及手帕上那道血跡來的觸目驚心。
唐秋山的唇色淡如櫻瓣,他看著手帕上的那抹血紅,目光依舊平淡,只是嘴角凝著若有似無的苦澀。
想到在書房時唐晚緊張的樣子,他微微蹙起了眉頭,握在掌心里的手帕一收——
“嘩啦啦——”
手帕順著水流沖走了。
……
天亮之后,唐晚動了一下身子,感受到腰間那只有力的手,她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到現(xiàn)在醒來能感受到他就在身邊,她才慢慢的安心。
她慢慢的深呼吸,噩夢之后眼角還沒干的眼淚無意間被她的動作抖落了。
即使她坐起來的動作放得再輕,睡眠一向淺的唐秋山還是醒來了。
他也坐起來從后擁著她,下巴擱在她纖瘦的肩膀上,輕嗅著她發(fā)間的清香,這樣安寧的清晨,太少了。
感覺到今天唐秋山有些不同,唐晚慢慢轉(zhuǎn)過身子看他,仔仔細(xì)細(xì)的看著他的眉眼,笑道:
“你起床一向早的,我回來這么久,你的生物鐘都亂了。
還好是現(xiàn)代,要是擱在古代,我就是狐媚惑主的妖女了,外面那些人還不得把我處死?”
唐晚說話的時候連眼底都爬上了笑意,這樣清晰明艷的容顏在唐秋山眼里卻漸漸有些模糊了。
他突然伸手將唐晚攬進(jìn)懷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重重的閉上眼睛,像是所有的情緒都要隱藏起來一樣,卻是淡笑道:
“他們沒有那個膽子,誰敢動你,我就殺了誰。”
一開始,唐晚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隨后聽了他說的話才漸漸笑出來。
“唐先生這樣,就更加坐實(shí)了我是妖女的事實(shí),你可不能這樣害了我。”
她還在開著玩笑,唐秋山看著她眉眼含笑的模樣,漸漸動了心思,傾身就要吻她。
唐晚笑著躲閃開,可她根本就敵不過唐秋山,兩下功夫就被他按著后腦勺動彈不得,可唐秋山卻突然停下來。
兩人的臉貼的極近,呼吸與共。
唐晚再也繃不住,看著唐秋山近在咫尺的眼睛心跳的異常快速,漸漸紅了臉頰,出聲提醒他:“你不是要親我嗎?”
她面若桃花的模樣全都印在唐秋山的眼里,他忽然想到當(dāng)年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沒羞沒臊的模樣。
他輕笑了一聲,旋即將薄唇覆了上去。
……
如今唐唐的病情穩(wěn)定,需要的睡眠卻比常人要多得多。
唐晚進(jìn)屋的時候,他還在睡,而后她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而唐秋山正好過來,他朝里面看了一眼,“還在睡嗎?”
唐晚點(diǎn)點(diǎn)頭。
唐秋山?jīng)]再說什么,而是牽過她的手,聲音淡淡的說:
“陪我走走。”
不知不覺走到了偏閣外,劉媽和劉石的身體已經(jīng)康復(fù)了,劉媽年紀(jì)大了不愿在外多停留。
唐晚留了他們很久,他們才答應(yīng)多住幾天,前兩天剛離開。
如今一樓空落落的和以前一樣。
二樓才是唐晚的房間。
推開門后,里面的東西的擺設(shè)和唐晚走的時候一模一樣,未曾被人動過。
看著面前熟悉的一切,唐晚微微紅了眼圈,心口悶悶的都快喘不上氣了。
她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還是唐秋山牽著她進(jìn)去。
離開這里的那一晚,窗戶外還是唐秋山命人釘上的木板,如今已經(jīng)拆除了,光線很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后慢慢的吐氣,過去的一切就好像做夢一樣。
劉媽在這里的時候,她時常會過來,卻沒有上樓。
身邊的人一直不說話,唐秋山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輕輕捏了捏她的手,“都過去了。”
“嗯。”唐晚點(diǎn)頭。
唐晚坐在梳妝臺前,鏡子前放著一個精致的盒子,木盒是繁復(fù)的鏤空雕花。
她伸手打開了木盒,盒子里放著一把烏木梳子。
上好的烏木,通體烏黑。
那是她留了齊腰的長發(fā)后唐秋山送的。
她還記得自己曾問過他,聽說有人送梳子會在上面刻一些“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樣寓意深刻的話,為什么這把梳子沒有。
至今,她還沒得到唐秋山的回答,他只說了一句:“不要的話就丟了。”
就在她陷入思緒的時候,手里的烏木梳子被人拿走了。
她立即回過神來,想轉(zhuǎn)身,卻被唐秋山按著肩膀,他看著鏡子里的她,淡笑道:
“給你梳頭。”
唐晚嘴角凝著笑,也不亂動了。
唐秋山的動作很輕,唐晚的長發(fā)一梳就到底,沒有打結(jié)的地方。
他看著手里拿著的烏木梳子,想到她曾經(jīng)問自己的那個問題。
那些寓意深刻的話,太貴重了。
那些年一開始他就能預(yù)料到自己的將來,能看得到頭的都不叫未來,他是沒有未來的人。
一個小丫頭闖進(jìn)了他的世界,牽著他的手喊他哥哥。
可后來,越是克制的感情就越?jīng)坝浚甲詈螅耆莶幌滦模槒牧俗约旱男囊狻?
也不過就是這幾年,既然放不下,那就不要放了。
唐晚難得見到他走神,抓住了他的手,問他:“在想什么?”
“當(dāng)年你是聽誰說的我喜歡長發(fā)?”唐秋山一邊繼續(xù)給她梳頭發(fā),一邊問她。
唐晚回憶了一會兒,“是爺爺告訴我的,他說你們唐家的男人都喜歡長發(fā)的媳婦。”
所以,一心只想當(dāng)唐秋山妻子的她,自然就開始留長發(fā)。
唐秋山嘴邊凝著淡淡的笑意。
其實(shí)對他來說,只要是她就行。
……
唐晚夜里和顏如歡說了一會兒話之后才回到東苑。
可是唐秋山卻不在房間里,她疑惑的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而后才去唐唐的房間,依然沒有看見唐秋山。
這會兒,人去哪兒了呢?
唐晚四處尋找也沒找到他。
難道去書房了?
想到他可能去書房了,唐晚就轉(zhuǎn)身朝著長廊走,這里和書房的距離最近。
然而,卻在她走到一半的時候,隱隱聽到了咳嗽聲。
這聲音……
唐晚怔然的定住了腳步,這咳嗽聲……是唐秋山的!
這兩天她不是沒聽見他的咳嗽,可是夜里他咳的小聲,都是不想讓她知道,她就裝作什么都沒聽見,不想讓他怕自己擔(dān)心。
她環(huán)視了一圈也沒看到唐秋山,然而他的咳嗽聲就在不遠(yuǎn)處,怎么看不見人呢?
正當(dāng)她想開口叫他的時候,卻將視線定在了不遠(yuǎn)處的房間。
房間在長廊的一側(cè),而另一側(cè)是對著一片小樹林,聲音好像就是從那里穿出來的。
她腳步越來越快,然而就在她要轉(zhuǎn)身過去另一側(cè)的時候,果然就看到了唐秋山。
唐秋山微靠著,用手帕捂住嘴低聲的咳嗽。
然而下一秒,唐晚的腦袋忽然一片空白,眼淚瞬間決堤——
即使隔了一段距離,可不遠(yuǎn)處還有燈光,那手帕上暗紅色的血跡,讓她一陣頭暈?zāi)垦!?/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