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敲了敲門。
隔了好久,才聽到一道滄桑的聲音響起。
“誰啊!
男人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里面的座機響起。
老人先經(jīng)過電話旁,索性先接了電話。
“喂。”
“奶奶,是我。”
老婆子拿著話筒的手,有些顫抖。
褶皺的嘴唇,哆嗦著:“阿衡?是阿衡嗎?”
兩年了,孫子有兩年多沒打過電話回來了,阿衡啊,她的阿衡。
“是我,我在門口,奶奶,開一下們好不好?”
“在門口?家門口?”
老婆子十分的激動。
看到老頭兒也下來,馬上招手:“快,老頭子,快去開門,阿衡回來了!
“你說誰回來了?”
“阿衡,是阿衡,沒騙你,快去開門。”
三更半夜的,二老高興得睡不著覺。
離家多年的孫子,終于回來了,能不高興嗎?
老婆子還因此,親自下廚,拿出了平日里都不舍得吃的肉,做了一頓極其豐盛的宵夜。
“來,阿衡,你在外面肯定吃不好,快吃飯,別餓著了。”
莫淮衡嗯了一聲。
坐著矮凳,捧著有些破舊磨損的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有多久沒吃過家里的飯了,他自己都記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從琪琪走了之后,他就過得很苦。
他要報仇,但卻沒有能力。
害死琪琪的人很強,他貿(mào)然對上的話,只會是自取滅亡。
他不能死,唯一能做的就是忍下仇恨,韜光養(yǎng)晦。
待到能力強大,時機成熟,不管是害死琪琪的人,還是被琪琪保護的人,都得死!
而現(xiàn)在,時機就已經(jīng)成熟了。
所以,他回來了。
老婆子一直在說話,恨不得將這么多年發(fā)生的事,都一股腦說完。
老頭子陪著她,時不時遞上一兩張紙巾。
莫淮衡垂眸,也不知是飯?zhí)玻是心里難受,喉頭哽咽得要命。
吃的飯,都難以咽下。
“爺爺,奶奶,我不在,難道許庭琛,就沒來看過你們嗎?”
老婆子馬上道:“你說阿琛啊,來,他當(dāng)然來,不但送錢來,他自己也經(jīng)常過來!
“那最近,有來過嗎?”
“有啊!
老婆子話剛說出口,就被老頭子給推了推肩膀。
莫淮衡一直關(guān)注著二老的一舉一動,這一異常,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果然……有問題。
“阿衡,你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老頭子轉(zhuǎn)移話題,關(guān)心地詢問著。
“村里的所有年輕人,都出去城里打工掙錢了,你回來住幾天,要不也出去城里謀生吧。
那里的機會多,也賺得多,而且,還能叫庭琛幫你一把,總比在這農(nóng)村要好!
“對對對!崩掀抛右柴R上附和:“阿琛那么厲害,肯定能幫你的!
“爺爺,奶奶!”
莫淮衡突然放下了碗筷,臉色也由剛開始清爽親切,變得陰沉可怕。
那眼神,就像是看仇人一般,充滿了憎恨。
令得兩個老人心里一怵,不由打了個寒顫。
“阿衡,你怎么了?”
老婆子聲音放低,拉了拉莫淮衡的衣角。
“奶奶。”
莫淮衡馬上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面色變得柔和而痛苦。
“許庭琛害死了妹妹!他們幫助你們可以,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他的語氣很堅決,堵住了兩個老人接下來的所有話。
“仇人就是仇人,他再怎么贖罪,琪琪能回來嗎?”
“琪琪已經(jīng)走了,已經(jīng)成了一抔黃土了,除非他的贖罪他的懺悔,能讓琪琪重生,否則的話,他永遠都是我柯沐衡的仇人!”
莫淮衡的情緒仍舊十分激動,一如當(dāng)年,柯沐琪剛死,他的瘋癲一般。
兩個老人何嘗又不心痛?
但心痛有用嗎?
根本沒用!
琪琪那孩子,是心甘情愿救許庭琛的。
現(xiàn)如今,琪琪已經(jīng)走了,他們活著,即便再恨許庭琛,也換不回她。
所以,二老也看淡了,也看開了。
再加上孤苦無依,許庭琛隔三差五的救濟,病危時的安排最好的醫(yī)生,最好的待遇。
人心都是肉長的,不是石頭,總會心軟的。
許庭琛將他們當(dāng)成了親爺爺親奶奶,他們即便恨,那也淡了。
到底是孫女自己的選擇,阿琛這孩子,也不比他們好受。
活著的人,又何苦再繼續(xù)折磨呢?
想必琪琪在天之靈,也不愿意他們?nèi)绱苏勰グ伞?
但莫淮衡可不這么認為。
吃完之后,直接回了房間。
他什么都沒帶,今晚根本沒打算休息。
但在看到那雖破舊,但卻干凈整齊,沒有一絲塵埃的房間時,突然就紅了眼眶。
好好想想,他都有多久沒回家了。
好像……除了偶爾一年半年給個電話,根本沒回來過吧。
因為他很忙,忙著強大自己,忙著復(fù)仇。
他只花了十年的時間,就將易容術(shù)的精髓給吃透,再憑著自己的謹(jǐn)慎,不斷地在生死邊緣中游蕩。
有很多次,差點就栽了,是恨,讓他堅持下來了。
現(xiàn)如今,能力,他有了,時機,也到了。
但轉(zhuǎn)身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爺爺奶奶,也老了。
本來硬朗的身子,佝僂了,以前只有幾縷銀絲的發(fā),也全變霜白了。
他們沒了子女,沒了孫女,只剩下最后的一個孫子,也遠走多年,從未歸家。
他們肯定很想念他的,所以,才會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打掃著屬于他的房間。
莫淮衡坐在床邊,摩挲著那脫了漆的桌角。
干凈,是真的干凈。
但他自己,卻不干凈了。
掀開被子,還能聞到一陣舒服的陽光味兒,想必是前不久,才剛曬過。
他貪婪地吸了一口,淚水打濕了被褥。
等再次抬頭,面色又恢復(fù)如常。
只有那濕濡的被褥,證明他曾經(jīng)哭過。
樓下,二老收拾好碗筷,老婆子洗好碗,偷偷地抹淚。
他們都活了大半輩子了,前幾天阿琛突然過來,說了那么多。
如今阿衡又真的回來了,想必,對付阿琛的,就是阿衡了。
其實,琪琪的死,大家都很傷心。
特別是阿衡,琪琪是他一手帶大的,沒人比他更痛心。
所以二老也不好阻止他。
讓他們年輕人去解決吧,他們老了,都半只腳踏入黃土了,根本沒法管。
老頭子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摟住她的肩:“哭什么,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