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除夕了,聽傲梅說往年是很熱鬧的。
往年當(dāng)然熱鬧,只是不巧,今年壞事全湊堆了。以前元府過年是什么樣的,她不知道,但是和公主府比起來真的太過于清冷,十幾天前離開公主府那忙碌的樣子她還是記得的。
如果元博麟還在,其他幾位爺都秉性稍微好一點,今天一定是另一番光景。
看到元博風(fēng)出來了,花柏梔喊了他,但是他有點煩有點怕花柏梔,每天都拿著那些藥膏往他身上涂,上回還起了不少疹子。
可是現(xiàn)在他又必須聽這個人的話,只好怯怯的挪著過去。
說到底,花柏梔才不會和他真的過不去,不觸摸她的底線,都沒什么關(guān)系。元恩薰不說,但是她知道的,能把一個普通百姓都放在心上的人,怎么可能說對這些有血緣的親人很的無動于衷呢?
“怎么不見你穿新衣?”前幾天就看見他穿著這件衣服在她眼前晃蕩,她眼熟了。
“我還沒沐浴呢”,花柏梔看出了他有些窘迫,緊緊的抓著下擺的一邊,那是孩子獨有的自尊和虛榮。
或許三夫人確實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每年應(yīng)當(dāng)都不會忘了給小兒子準(zhǔn)備衣裳的,而他們又都習(xí)以為常。
如今再讓裁縫來量身定做肯定是晚了。總不能讓人詬病元恩薰掌權(quán)之后苛待堂弟吧。唉,真是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被人無限放大,做名人的感受不太好啊。
花柏梔仔細盯著元博風(fēng)看,直把他看的發(fā)毛,“看……看什么?”
花柏梔不搭理他,“傲梅,你成衣店,按照我說的這個身高……”。
好賴她這個外人都有人準(zhǔn)備新衣服,還是量身定做的,他這個元府三少爺在大過節(jié)的連一身新衣裳都沒有,別說外人看不過去,可能連老爺子都會怪元恩薰。雖說老爺子對元恩薰千般好萬般好,把家底都留給了她,但是大概也是瞧出了其他幾個兒子孫子的既沒能力秉性又不好,這成為一家之主又會苛待其他人。
所以,要是元恩薰這掌權(quán)之后因為不顧得上反而會被烙上以前都是為了騙財產(chǎn)裝乖的印象。
傲梅說,這個不打緊,元府有自己的成衣店,等會讓人按照這個碼數(shù)去領(lǐng)就好了。
也是,元府家大業(yè)大,估計各行各業(yè)都有。她有些不曉得元博風(fēng)這是什么表情,感動看不出了,討厭看不出來。她突然想起太宰治的《人間失格》開篇說的那個丑的像只猴子的男孩,緊緊的握著拳頭在笑,很丑,可是所有人都說好看。
盡管有元博文的事在先,可她卻從不認為她要對元博風(fēng)愧疚。反而有點想要欺負他,就是看他不爽,所以有事沒事就拿他自己在研制的藥膏往他身上涂。以前沒覺得欺負小孩好玩,可是她居然有點享受看元博風(fēng)那一臉怯怯像是赴死的表情可是又不得不把手伸出來讓她折騰的感覺。
每次花柏梔都要重申一遍,“我就是喜歡你看著我牙癢癢,可是又干不掉我的表情。”
除夕大概最重要的就是年夜飯了吧。她有些想她哥了。別人家都要吃團圓飯了,可是他哥估計又在談生意吧。不知道她離開的這年里,哥哥有沒有找過她,有沒有過上自己的人生。
這時候,元博風(fēng)已經(jīng)開門出去了,花柏梔竟然有點想玩丟雪球的有些。她沒玩過,也不知道被用雪砸人到底是什么感受。
戳了戳手,在傲梅不可思議的注視下走到門外,團了一個雪球砸在了走了挺遠的元博風(fēng)的臀上。
元博風(fēng)先是被嚇了一跳,還看了一下自己屁股,之后就看大花柏梔用雪砸他的動作,他的表情這個時候變得有些難堪,有些慍怒,可是至從大哥他們被趕出去之后,他就再也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元府少爺了,即便那些被他打罵過的下人,如今對他仍舊畢恭畢敬,可是后面怎么說他的,他可清楚了,每次都是看到他之后故意說的特別大聲的。
見元博風(fēng)居然扔過去,不拿起地上雪來砸她,花柏梔覺得不開心,于是哈了哈手又團了雪砸在她的臀上,可能是以前練過弓箭的原因,現(xiàn)在砸雪球也是一扔一個準(zhǔn)。
而對方只是恨恨的等著他,像一個快要暴走的獅子,連個外人都敢這樣欺負他。
花柏梔就想有個人陪她玩丟雪球的游戲,于是說,“我打了你了,你不還手啊,要是麟兒的話,現(xiàn)在我估計已經(jīng)滿頭包了。”
每個人心里都有個別人家的孩子,而元博麟就是元博風(fēng)心中的那個孩子,一個死人,也總要有人覺得比他要好。
花柏梔很清楚什么才能刺激別人,讓人失去理性,估計元博麟是元博風(fēng)心中最大的刺,如果沒有人說元博麟比他好的話,也許元博風(fēng)會是另一番模樣,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元博麟越好,元博風(fēng)就越想走和他相反的道路。
看著深藍色的披風(fēng)上那白白的一片,雪直接在她身上炸開了,她很開心啊,可是嘴上還是在說,“今天沒吃飯哦。”
于是又迎來了一個雪球,花柏梔靈巧的躲過了,然后哈哈大笑,“你怎么那么沒用啊,丟個雪球還砸不中”,然后又問站在她不遠處的傲梅,“傲梅,你不是說,渠撫每年都下雪的嗎?怎么他扔個雪球都扔不好,還不如我這個第一次扔雪球的人。”
“……”,傲梅知道他是故意在激怒元博風(fēng)的,不知道該說他知道怎么對一個小孩循循善誘還是說小孩子心性太強了,“少爺們從來不玩這些的。”
“哦,原來……”
“啪”的一聲,一團雪在她的腦袋上炸開了,一臉一頭發(fā)全是白色的雪。
抹掉臉上的雪,撿起了一團雪,“你個臭小鬼,居然乘我不注意砸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兵者,詭道也,這叫出奇制勝”,元博風(fēng)看著花柏梔一臉白的狼狽樣子,笑出了聲,似乎把這些天花柏梔欺負他的仇全部都發(fā)泄出來了。
可那孩童的笑聲,卻讓花柏梔愣住了,她似乎看到了元博麟生前的樣子,‘兵者,詭道也,這叫出奇制勝。’
又是一球,直接打在了花柏梔的正臉上,讓她回神,怒不可遏的把手上的球砸向剛才她急著元博風(fēng)的位置。
只聽的一聲,“你砸哪呢?我在這兒。”
抹去一臉雪,她居然被一個小孩砸了兩球,而且都是在頭上,她覺得有些丟份,都是第一次玩,她不能輸。
雙方開火,殃及池魚,傲梅和李秋這些來看戲都是戰(zhàn)火下的池魚,被花柏梔鼓吹之下全部都加入了進來,只是……“你們都是誰的人啊,我不玩了。”
她很不開心,傲梅明明是被元博風(fēng)砸中才加入的,結(jié)果居然把雪球?qū)?zhǔn)了她來砸。
傲梅說,“小少爺,我們是肯定不敢砸的。而且先生如果不偏頭,雪球肯定是不會落在我們身上的,所以都是先生活該。”
花柏梔嘆了一句,“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們欺善怕惡。”憤憤的抖去一身雪,轉(zhuǎn)身離開。在他們猝不及防下,賞了他們一人一顆雪球,然后馬上就跑路了。
是吧,明明生活這么美好,快樂就這么簡單,為什么要玩心機勾心斗角呢?
也許是太開心了,所以才想找個理由停止這場游戲,因為元恩薰還在外面,而這兒時候她也該回來了。她想見見元恩薰。
見到元恩薰的時候,她剛回來。后面是為她撐著傘的小七。
她喊了一聲“薰兒”,小七瞧見她有些亂有些濕的頭發(fā)就說,“你這是掉進溝了嗎?不對不對,這天氣哪還有溝能讓你掉啊,你去做什么了?”
“……”,她剛才往外跑,還沒來得及換衣服擦擦頭發(fā),現(xiàn)在有點后悔了,摸了摸微濕的頭發(fā),肯定是剛才雪球砸的啊,“下雪下的。”
“等了多久了?”元恩薰以為是她站在這里的等她才變成這樣的。
“剛來”,有些慚愧,不是等你等的,是和人打雪仗打的,“就是雪化了一腦袋。”
小七率先笑出了聲,這是什么回答啊。元恩薰看了眼小七,她就閉嘴了,然后掩著嘴笑著走了。
“這是玩打雪仗了?”,元恩薰悠悠道,向來穩(wěn)重大方的她,竟露出些許調(diào)皮的表情。
“你也玩過?”花柏梔像是找到志趣相投的玩伴一樣,露出了開心的表情,剛才那點慚愧哪里還剩下半點,“傲梅說你們有錢人都不玩打雪仗的。”
傲梅說的是少爺們是不玩的,但是其實不就是指有錢人家的小孩才不會玩這種游戲。她很想知道元恩薰是和誰一起玩的,肯定不是和元博麟和小七一起玩的。元博麟身子一直不大好,元恩薰是不可能讓他在外面受凍的,小七一起玩,難免被人詬病,她一個大家小姐和一個下人玩得如此融洽不亦樂乎。
元恩薰想牽她的手,稍顯親近,但她躲過去了,直說手冷,是真的冷,剛才玩的時候沒覺得冷,還覺得有些熱,現(xiàn)在停下一會,手就凍的不行了,頭發(fā)還是濕的。元恩薰也只好隨她,讓她快些進來烤火。
忍不住就問她是誰和她一起玩的。元恩薰蹙了蹙眉,花柏梔的話勾起了她一些回憶,“扶搖。”
一時間,氣氛有些冷,她并不知道元恩薰和扶搖曾經(jīng)發(fā)了什么,才會讓她們的關(guān)系變得和普通人一般,還要彼此之間戒備著對方,但是能在一起打雪仗,想必當(dāng)初一定玩的很好。
可是她不能問她,為什么現(xiàn)在卻幾乎不來往了?
偏頭看見花柏梔擔(dān)心的眼神,她沒有笑著說,那段單純美好的時光就這樣散去也是她心里的遺憾,她無法輕松的說出散了就散了那樣無情的話,“我和扶搖并沒什么過節(jié),硬要說的話,就是不來往了,感情就淡了。”
話雖如此,她就是覺得元恩薰這個淡淡的表情里,她知道事情并非像她說的這么輕松。可她選擇了輕描淡寫,而她又不是在興師問罪,為何要提她的不想提的事呢?
知道自己這么說,花柏梔是不可能信的,這不是看見她的表情并沒有半點剛才來時的興奮,她說,“是和傲梅她們打雪仗嗎?這幾個丫頭也沒個不知輕重,全往你頭上扔了。”說這話的時候,元恩薰沒有半點指責(zé)的意思,反而有點在揶揄花柏梔。
許是這里邊有元恩薰過去的記憶,花柏梔此時對這個有些悻悻,只是點點頭,然后說,“沒什么好玩的,就是逗元博風(fēng)很有趣。”
“哦?”,其實很多時候,她的話題不多,就算有無非是生意上的事,如此無聊。和花柏梔在一起的時候,她有時候會擔(dān)心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太悶了。所幸,花柏梔總能很好的調(diào)節(jié)她們之間的氣氛,總有說不完的話題,而且她也很喜歡這些她說的這些。
在外頭的時候,也總有人說在身邊說這些瑣事,或許是沒有花柏梔說的這般有趣,她覺得無聊的緊,索然無味,每次聽著就想到了花柏梔,也就顯得有些興趣,倒也不至于讓說這些事的人太失了面子。
如今這么一想,說的什么內(nèi)容其實不打緊,主要是看誰在說。
“薰兒”,花柏梔想了想,覺得這事情還是得和元恩薰談一談。
少有的見她有這樣較為嚴(yán)肅的表情,她也收回了心思去聽。
“當(dāng)時,你沒把元博風(fēng)送出府,是念及他年紀(jì)尚幼想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還是你有心想要栽培他?”花柏梔想到在浮生閣的時候她把元博風(fēng)和元博麟兩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的時候,元博麟成熟的秉性讓他年紀(jì)小小便才學(xué)外露,而元博風(fēng)小孩子心性,嫉妒元博麟,他做的越好,元博風(fēng)就越想越把最不好最調(diào)皮的一面暴露出來,以至于所有人都看不見他好的一面。
“都有”,對于花柏梔,她從來都沒有失望過。至少在元博麟在的時候,她從來都沒有看出這個弟弟有哪里好,倒是不好的地方能挑出挺多,不是今日這個小廝被打就是明日那個丫鬟被罵,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覺得眼不見為凈,“我眼里向來只有麟兒一個弟弟,只那天聽到爺爺夸了他幾句,我才發(fā)覺,如果我當(dāng)時有多點關(guān)心他,他該也是和麟兒一般。”
不可置否,家里孩子多的話,確實有的孩子如果不夠出眾的話會被人遺忘,而為了引起別人關(guān)注,元博風(fēng)選擇了所有人都討厭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