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離畫,背著花柏梔癡迷地欣賞起自認為驚世的容顏,“這幅畫的條件是什么?”
并無多大意外,除了外面的流言蜚語,戚容藍更是一位畫師,花柏梔并沒有鄭重其事的說她的要求,用著平日聊天的口吻,“做我的兼職員工。”
戚容藍不明白兼職員工是什么,但是卻也不是個傻蛋,只說約法三章,第一要教他怎么拿剛才那炭條畫畫,第二不能是殺人越貨的事,第三這要做的事必須在他的能力范圍之內。
花柏梔聞言笑著應好,心道你除了能畫畫就只會嫖了,殺人越貨?虧他能想的出。只是戚容藍轉身就對著她說,“第四……”
“怎么還有第四?不是約法三章嗎?”
“我很確定我說的是約法四章”,戚容藍有些鄭重,看向花柏梔的眼神有些許危險,“第四,永遠不能傷害阿垚,有朝一日,若出事了,你給阿垚承諾,我希望你能兌現。”
花柏梔不明白,為什么戚容藍會認為自己可能傷害到戚容垚,看著他的眼睛,花柏梔突然就明白了,能傷害到戚容垚的除了她的身份還有什么呢?謠言止于智者,她想,她此時該做那個智者了,眼前的男人的不堪或許連他自己都嫌棄,可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我答應你,無論日后發生了什么事,我都不會傷害阿垚,除非我死,對阿垚的承諾永遠都有效”,不為別的,就為了戚容藍這么個親人,花柏梔也決計不會傷害阿垚的,每一個護著親人的人都能讓她想起自己的哥哥,她無法彌補對自己的哥哥遺憾,可像他的人總是能牽動她的惻隱之心,“可需我立下字據?”花柏梔笑言,希望氣氛緩一緩。
戚容藍也是個老手,自是明白,挑了挑眉,“阿垚信你,我怎么可能連她的這點胸襟都沒有,哼,若哪天你違背了,那也只能說明是我和阿垚看走了眼,該自插雙目,不過若是你喜歡,那你就立字據。”
當然最后也沒有立字據,她還引來無數人側目,只因為戚容藍竟和她一起離開惜花樓,戚容藍可不是個低調的主,且不論那比女子還要讓人驚艷的容顏,就那身衣裳,紅色長袍席地就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眼球,新娘出嫁尚沒有如此吸引人的眼球,連帶著花柏梔都成了眾矢之的,眾說紛紜。
“惜花樓怎么也養起了小倌,瞧那正經的樣子反而讓人喜歡的緊啊。”
“才不是,我可是親眼瞧見這人從門口進來的,應該是隔壁那里來的小倌。”
“什么小倌,你看過哪個小倌有這般氣質,擺明了是哪家公子,一看就是那種飽讀詩書的才子。”
“那又如何?還不是有龍陽之癖,如今還要上門來“捉奸”,哈哈,看戚容藍乖乖的跟著出門,指不定就是老相好了。”
“怎么本公子都不知道這京城有這么號人,難道是書呆子,一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然怎么就瞧上了戚容藍?”
黑人問號臉,怎么古代人的腦洞都那么大?怎么長的好的皮囊就得是小倌,怎么和一個美貌的男子站在一起就是搞基了,她以前確實宅,可怎么就成了大家閨秀,而且她的眼光什么時候要一群不學無術比比女人還八卦的男人來評論,是嫉妒她能戚容藍乖乖的離開惜花樓還是嫉妒戚容藍有她這么一個基友?
花柏梔加快了腳步,在老鴇詫異的眼神中離開了惜花樓,戚容藍不嫌事大,露出了一個寵溺的笑容,脫下華麗的長袍,側臉竟說了花柏梔的心聲,“你們,是嫉妒本公子還是嫉妒他呢?”
看著一個為了追基友扔下了礙事長袍的戚容藍,故事在他們心中更是華麗麗的升了版本,他們當然是都嫉妒了。
花柏梔離開惜花樓之后就放慢了腳步往對面的容和樓走去,沒想到戚容藍竟是這么一個自來熟,上來就搭上了她的肩,“怎么,剛才的話你當真了?”
“……”,花柏梔臉一黑,看著戚容藍那張美貌的臉,真是生不出半點柔情,打掉他的手,“別有事沒事瞎幾把亂說。”
難怪聞昊銘那么不喜歡他,這家伙還真是不討喜。
上了二樓之后,入眼的就是羞答答聊得正歡的傲梅和戚容垚倆人,沒有當即就喊上倆人,心思回轉,這個小丫頭該不是看上了戚容垚了吧,戚容垚你這個彎,可是傲梅可不是彎,你這樣真的好嗎?你這是騙人。
戚容藍從后面再次搭上花柏梔的肩,花柏梔一氣,“傲梅,走了。”
然后你遇上了全世界最氣的事,傲梅竟然看了一眼花柏梔,然后含情脈脈的看著戚容垚,然后才一步三回頭的跟著花柏梔走了。
見倆人離開了,戚容藍說,“那小姑娘好像看上你了阿垚。”
戚容垚怔了怔,隨即否認,“別胡說,你明知道是不可能的。”
“怎么就不可能?”,戚容藍皺了皺眉,坐在了戚容垚的對面,“我既可以去青樓也可以去勾欄院,你也可以的,阿垚。”
“好了,別再說這個了”,戚容垚有些不耐煩,他們為了這個問題討論了上千遍,可他就是沒有明白,男子和女子的區別到底有多大,習慣性的轉移了話題,“剛才看見柏梔好像很生氣,發生了什么?”
戚容藍習慣了戚容垚的性子,不介意,談及花柏梔他勾了勾嘴角笑道,“適才在惜花樓,有人說他是我老相好。”
“容藍”,戚容垚像往常一樣呵斥弟弟,“不要再開這些玩笑了,我知道你不喜,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歡呢?”戚容藍的笑容不停,“與你無關,若我不樂意,哪怕有千萬匹馬在前,也拉不動我分毫。”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么開心了,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可生理需求之外他早就沒有辦法從男歡女愛之中感受到半點樂趣,從青樓到勾欄院,不過是想找新的樂趣,可是,這些床事,久了之后,是男是女根本沒有什么不同,一次次的排泄欲望,可情緒卻再也沒有半點能夠宣泄出去。
戚容垚低垂著眉眼,若她生而為男,又何須同胞弟弟遮遮掩掩,明明同歲卻要為了這么一個她弄得聲名狼藉,“你該名揚天下的……”
“我已然名揚天下了”,是的,無論是畫工人品還是長相,他早已被大多數人熟知,“不說這個了,明日大哥壽宴,阿垚可有為我準備禮物。”
微不可聞的嘆了一聲,容藍沒有一次和她正經的談過這個話題,“你若是怕大哥和蓮笙于嘮叨你,為何每年都不放在心上。”
“這不是有阿垚你嗎?不然我哪敢這么有恃無恐”,戚容藍笑道,拉著戚容垚的手臂就往樓下往戚府走去,一路上話話家常閑聊天,儼然就是普通人家的兄弟模樣。
從府門口到浮生閣,氣氛似乎不太好有些沉重,只是此間,花柏梔的情緒還未發酵完,并沒有太在意,直到在浮生閣,元博風一看見她就轉頭往自己房間跑了,她才覺得一路上不太對勁,但是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因為元博文與父親小妾通奸的事。
傲梅很快就得了消息,身子本就不大好的老爺子聽到消息之后馬上就暈厥過去,不知道是痛心、生氣還是失望,或者三者都有,現在還沒有醒過來,藥酌和元恩薰都守在那。
傲梅哭著說,“先生,你不是說少爺只會把名聲弄的更臭,現在死了兩個人,大少爺也會按照律法被處死,你騙我。”
“我……”,花柏梔頓了一下,抬手拍了一下傲梅的肩膀,“我并不知道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種事態,也不知在渠撫的律法中,通奸會是那么重的罪,若是知道我定不會讓你做這種事,我只是想懲罰一下他。”
她說謊了,她一開始就知道,在渠撫,與父親的妾侍通奸是多大的罪,一開始,花柏梔就是奔著他的命去的,可那也僅僅是想要他的命,她從來不想牽扯無辜的人。
如今東窗事發了,她必須要想出萬全之策,“傲梅,先別哭,所謂不知者無罪,就算是有錯有罪,那都該我一人承擔。”
“先生……”
“與你接頭買藥下藥的人現今身在何處?我必須把這件處理好,否則大少爺會無罪釋放,而你和我都將被送上斷頭臺”,花柏梔表情凝重,她其實并沒有想好,找到接頭人又如何,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難道真的要殺人嗎?
傲梅哽咽說不出話來,“先生……先生,我沒有要他做什么,只是下藥,我真的不知道他……會虛脫致死。”
如此這般……難道不是最好的結果。
花柏梔抬手柔柔的拍了傲梅的腦袋,不是安慰,只是慚愧,眼前的丫頭不過二八年華,卻要接觸這般下作的事,而始作俑者就是她自己。
花柏梔讓傲梅先下去休息,盡管慚愧,但自己還是要過去一趟的。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脈關系真的讓人恐懼,老爺子尚且如此,元恩薰若是知道真相會不會怪她……多事亦或者心機。
到的時候,剛好看見要離開的藥酌,黑夜之中,花柏梔看不清他的臉色,他告訴花柏梔,老爺子已經醒了,現在元恩薰正在照顧他。
院子里的人知道她,就讓他直接進去了,站在門外,花柏梔卻阻止了要進去通報的下人,她不敢面對老爺子也不知道元恩薰會以哪一種表情和她見面,明知道元恩薰并不知道一切,可她還是為此焦灼著。
簌簌的秋風,吹的她發絲衣擺偏飛,寒意從未有一刻從她的周身離開,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卻不見門扉從里面打開,有那么一刻,她覺得元恩薰是知道一切的,只是她避而不見,不愿看到她而已。
等待讓她心慌,有那么一瞬間她想不顧一切告訴她,自己錯了,可是她沒有,因為害怕。
看著院子翻飛的落葉,她苦笑,習以為常的等待竟變成最深的折磨。
終是等到人出來了,可她卻沒有自己想的那般急切的迎上前,她看不清元恩薰的面容,卻能感受到她此時的疲憊,元恩薰也看見了她,就那樣看著她,沒有詢問,沒有上前。
朦朧的月色下,她想穿過重重的黑夜看透一個人的心實在太難了。
她們并排而行,仿佛說話成了隔靴搔癢不再有半點意義,沉沉的夜色,沉靜的氣氛,反倒讓人尋思琢磨。
小七跟在后邊首先就受不了這種氣氛,把燈籠交到了花柏梔的手中,說是下去準備熱水。
“到了”,一路上,元恩薰第一次開口,卻是已到她的院子門口了。
茫茫然的看著‘清禾’二字,原來這段路竟是這么短,一下子就到了盡頭,“嗯。”
花柏梔拿了燈籠放在了元恩薰的手中,說,“早點休息。”
兩人疏離的樣子就像分手后的情人,元恩薰拉住她的手,將燈籠放到她的手中,在花柏梔有些愣神間,并沒有收馬上回手,“月光不是很明朗,你比我需要燈籠。”
元恩薰盯著她眼睛的那一瞬間,一句“對不起”就脫空而出,可元恩薰問她為什么,她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害怕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真的不夠多,至少沒有那份沒有感情的血緣要來的重。
元恩薰穩當的每一步,花柏梔都覺得她在遠離自己,直到掩上門扉,元恩薰都沒有扭過頭來看她一眼,那種感覺就像心扉被剜了一下又一下,不是很疼,卻讓她開始顫抖了,有些冷。
元恩薰進屋之后,待到花柏梔離開,屋內馬上就燈火通明了,“如何了?”
“回主子,傲梅只與那男子有交易,他死了此事就像明面上一樣,死無對證,元博文犯通奸罪必死無疑”,鴻影單膝跪在地上,恭敬的回著。
元恩薰點點頭,讓他起來回話。
“只是……”
“不必吞吞吐吐,有話直言”,說話間,元恩薰已經打開了窗戶,風從外面一下向里面灌了進來,吹滅了幾根蠟燭。
“我只是不明白,主子為何要如此放縱他”,鴻影說的留有三分余地,主子對這個花柏梔確實是不一般的,可他竟下如此毒手,“他畢竟來路不明。”
“她只是做了我不敢做的事罷了”,她從未想過要除某人于后快,更何況那是她的堂兄,就算他說了再難聽的話,那也是爺爺的孫子,他再過分,元恩薰也會看在爺爺的份上不與他計較一二,只是這一次他不該把主意打到爺爺的身上,與其說是放縱花柏梔,不如說,在她猶豫不決之間,花柏梔幫她下了個決定,如今不過是幫自己收拾爛尾。
她只是難過,為什么花柏梔和初見時的模樣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