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正在急行,坐在馬車里的人,此時此刻,顯得焦頭爛額,面流冷汗。此人正是以前江南鹽運使鄢南清的管家,他急匆匆的趕到嚴府,正要向嚴侍郎報告重要之事。
鄢南清家的賬房先生,在他家已有五年多,可最近卻不見蹤影,連帶賬本也不見了。賬本里面,有這幾年鄢南清在鹽運上賺取的錢財,還有一個賬本是和各級官員迎來送往的記錄。要知道,這兩個賬本可是鄢南清的命脈,鄢南清交給最信任的人來管理,此人便是鄢南清的愛妾金曼麗,因為鄢南清最是寵信這個愛妾。
金曼麗是江浙人氏,長得曼妙艷麗,而且聰明剔透,善解人意,因此最得鄢南清的寵愛,鄢南清走到哪兒,便將這可心的美人帶到哪兒。
這年,嚴首輔的兒子、工部侍郎嚴世藩到了江南地界,鄢南清帶著心愛的美妾迎接他。嚴世藩本就是色鬼,閃著一只獨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金曼麗,這美人容貌嬌媚,一雙眼睛勾人心魄,而且她軟語溫言,體心貼意,把個嚴侍郎哄得心里舒坦,酒酣耳熱之際,就瞇著獨眼,要拉美人入懷。
那鄢南清何等精靈,嚴世蕃此舉,正中下懷。他日思夜想著怎樣和嚴首輔的公子攀上關系,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來了,為何不做順水人情呢?雖然這金美人是他的心頭肉,可與前程權勢財利相比,一個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有了更好的前程,能攫取更多的錢財,天下女人多得是,還在乎一個歌舞坊出來的女人?
當下鄢南清就給嚴侍郎讓出位置,成就嚴世藩的好事。金曼麗心中不愿意,嚴世藩是個胖子,且是獨眼,可眼前這人父親是當朝首輔,位高權重,本人也是朝堂上舉足輕重的位置,哪敢得罪與他,只得虛與委蛇,不讓近身。嚴侍郎嘗不到了美人滋味,心中惱怒,將鄢南清一頓臭罵,于是鄢南清很大度的將金曼麗送給嚴世藩。
金曼麗不愿離開故土和所愛之人,郁郁寡歡,悔不當初。她有個表哥長得一表人才,小時候兩人還定過親。因金曼麗小時候家貧而當了歌姬,被鄢南清看中,做了鄢南清的小妾。陰差陽錯,兩人終久沒能在一起。這位表哥是個秀才,癡心于表妹,就要留在身邊來關心她,通過金曼麗謀得賬房先生位置。后來,見金曼麗被當作禮物送給了鄢南清,心里暗恨。
金曼麗跟著鄢南清,是生活所迫,可是現在卻像一件物品送給別人,她心里有多別扭。所以,金曼麗臨走時,對鄢南清表達謝意,言之鑿鑿,以后定將報答他的恩情,鄢南清非常高興,便對他表哥信任有加,將所有賬目交于他表哥管理,金曼麗囑咐表哥將鄢南清的帳薄收好,以備后用。
嚴世藩將金曼麗帶回京城后,起初寵幸無比,后來時日長了,心里便漸漸淡了,面對更多佳麗美女,就將她丟到一邊。金曼麗過得活守寡的日子,還得操心嚴府很多事,實在不想呆下去,就給表哥寫了封信。在信中提起他們當年的情分,以及現在的委屈,說只求把她帶出嚴府,以后自然報答。
這位表哥接到金曼麗的書信,心中疼惜表妹,更是郁悶惱火。他不甘心一輩子做個賬房先生,他想把金曼麗帶走,可憑他一介書生,能把她帶到哪兒?能有把握不讓人家找見?即使找不見,以后的生活怎么辦?
表哥猶豫不決,此時,表妹來信告訴他,有金銀珠寶在身,不必為以后發愁。他決定和表妹遠走高飛。于是,他秘密托人代信告訴金曼麗,讓她收拾銀兩,以上香為名去寺廟,與她會合。
這金曼麗有理財的天份,嚴世藩把他家中一部分錢財交給她管理,真是才盡其用。金曼麗知道,嚴世藩大多錢財都藏在地窖密庫,里面有受賄貪墨、賣官鬻爵、巧取豪奪的各種珍奇異寶。金曼麗收拾府里平時積攢的金銀細軟、珠寶首飾,借口去燒香拜佛,來到了寺廟。
金曼麗和她表哥會合后,本想一走了之,可表哥說賬簿帶在身上,想要跟鄢南清索要一筆錢。金曼麗膽怯,說自己收拾的金銀細軟足夠兩人開銷,犯不著為這個暴露自己,引來殺身之禍。表哥思慮半晌,道:“我們拿著這個賬簿,帶在身上不方便,萬一讓人發現是大大不利,不如藏在一個穩妥之處,必要時候,可以用來保住自己。”金曼麗點頭。
她表哥有個朋友在京城,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勝過親兄弟,名叫伍元忠,是個苦讀圣書的秀才,現在國子監。表哥帶著金曼麗,拜訪了朋友,兩人一番交流,觥籌交錯之間,兄弟感情升溫,表哥將這個重要物件托付給伍元忠,并囑托一番,和金曼麗告別了朋友。
兩人出走京城。此時嚴世藩已經得到消息,氣得跳腳,小妾失蹤不僅丟面子,而且損失了一筆錢財,當然,對損失財物嚴世藩無所謂,但是和這個表哥偷跑,讓他異常惱羞成怒,指使鄢南清務必將兩人抓住,不得聲張,多派人手私底里抓人。
現如今鄢南清是刑部侍郎,調遣幾個心腹手下處置此事,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從隆寶寺開始,一路追查,嚴世藩私下也抽調侍衛,分幾路追蹤。終于,在一艘船上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可兩人看到侍衛和刑部的人,知道無路可逃,兩人緊緊拉著手,互相深情地望著,最后跳海身亡。
嚴世蕃聽聞,氣得直跺腳,帳薄卻始終沒有找到,此事不了了之。正當偃旗息鼓時,忽然爆出帳薄之事。原來這伍元忠將這帳薄偷偷看了,驚怒之際,內心憤憤不平,這幫貪官太可惡,帳薄里互相來往的賬目清清楚楚,都是為了嚴嵩的兒子,能在嚴首輔面前說好話,謀得好位置而送禮。
伍元忠本是個書生,憤怒之極,想如何將秘密捅出去,又不被人發現,醞釀幾日,便有了主意。先是京城府尹接到衙役呈報,說是張貼牌前,貼著幾張類似賬目的單子,府尹看了大吃一驚,急忙讓人扯來看了,正在發愁不知如何辦理。
后來翰林院門口同樣有幾張賬目單,這翰林院里全是進士出生,一個個文采出眾,伶牙俐齒,又是對世事經常評判的一群人,看見賬目內容,似熱油鍋里掉了幾滴水,瞬間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