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李寒山的腦子終于可以靈活思考。
他看著面前的兩人,一再深呼吸,仿佛在反復刷新一個加載卡頓的網頁。
李寒山道:“你們非常幽默, 但是我要先回家了。”
他就知道,不應該跟他們呆在一起, 不然他怎么會因為這些兒戲似的說辭差點相信了。
李寒山告誡自己, 每時每刻都要保持理智。
唯有理智才能讓自己做出正確的決策與反應。
正準備挪開步子, 他又聽到了他們在后面的“竊竊私語”
“我就說了, 他肯定會覺得我們在誆他。”
“但事情是真的。”
“沒辦法,總有些古板的人不相信神秘的世界的存在。”
聽到周如曜的話, 李寒山最終還是轉身, 身上那種溫和矜貴的氣息消失得一干二凈, 只剩下透著疲憊的憤怒。
李寒山冷聲道:“停止你們的小聲議論, 我不是神秘主義者,我也不想再聽到你們提及一些毫無根據的話。你們顯然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一切,所以我希望你們不要再以此為由糾纏我了。我來這里是讀書的,不是來陪你們玩游戲的。”
他一連串話明明顯得疏離理智,可周如曜與顧之行兩人就是聽出了一些崩潰的味道。
幾秒后,顧之行眼神略帶安慰, “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確實,不然我們帶你去喝酒吧?”周如曜開始出主意, “還是你更喜歡唱歌?”
李寒山:“……”
算了, 這兩人根本聽不懂他的意思。
李寒山一口濁氣憋在心里, 卻仍然只是冷漠地道:“不必了,以后不要再煩我了,神秘主義者,災難制造者, 麻煩牽連體質,以及連體嬰。”
顧之行:“我們就兩個人,你這詞多了兩個。”
周如曜:“感覺你一口氣說了好多人啊。”
李寒山:“……”
他轉身就走,卻再次聽到兩人的驚呼。
“方枝!方枝的劇情變化了!你要的證據來了!”
李寒山醒來的時候,剛好八點過五分。
作為休息日的周六并沒成功讓李寒山好好休息,反而更加疲憊,因為他做了一晚上噩夢。
時而他眼里三分冷四分戲謔一分柔情的親吻沒有臉的女生,時而他嗓子啞眼睛紅將女生按到墻角,時而他薄唇一勾笑意陰戾成了暴力煩……總而言之,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一個精神正常情緒穩定的人。
李寒山洗漱干凈,簡單吃了點東西。
隨后開始看了眼今天的日程計劃表,在看到下午與顧之行周如曜碰頭時,他內心很難不涌起一陣絕望。
李寒山關掉日程表,開始懷疑自己還在夢中沒醒,不然怎么會發生這么多荒謬的事情。
首先是昨天他們告訴自己是小說中的人物,然后他們將林蔭和孟思雪的部分給他詳細看了,最后引出了最核心的一個觀點。
“如果不能改變故事走向的話,你與顧之行最終會走向你死我活的結局。”
李寒山不太記得周如曜說這話的表情,因為當時他的思緒很混亂,可以說是幾乎很難去思考整件事的荒謬程度。但他記得很清楚的一點是,對于這種有關生死的嚴肅話題里,顧之行走神了。
夏日夕陽燦爛得像是融化的蜜糖,是一種濃稠的,甜蜜的,略微渾濁的澄黃。
那樣的光線下,顧之行支著臉,眼神游移在網球場上訓練的女孩們身上。
女孩兒們穿著運動服,或在揮拍打球,或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靠在圍欄聊著閑話。
顧之行就這樣看著她們,面上仍是淡漠的,但黑眸卻很柔和。
天色正好,風也清涼。
顧之行整個人顯出一種如薄冰的澄澈清冷來,透亮干凈,卻也脆弱。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顧之行轉頭看向他,臉上十分平靜,只是眼神總顯得有些悲傷。
對這一切都感到荒謬的李寒山卻因此有了實感。
原來,你其實也一樣感到茫然和彷徨。
直到周如曜點破這一切。
周如曜很是擔心:“你怎么走神了,想什
么呢?”
顧之行:“我在想網球兩個人就能打,但棒球我們還差十五個人才能打。”
李寒山:“……”
記憶中的對話將李寒山一下子拉回現實。
李寒山扯了下嘴角,繼續低頭看書,一上午的時間湊合著對付了過去。
下午一點十幾分,門鈴聲響起。
李寒山打開門,將兩人引進來,又道:“去我房間聊吧,等等家政工會來。”
兩人跟著李寒山上樓進房間。
李寒山關上門,跟兩人找了個地方坐下。
李寒山問道:“林蔭和孟思雪的故事有繼續改變嗎?”
“沒有。”周如曜將本子平攤在桌面上,“我跟阿行其實還沒有摸清楚它變化的時機。”
“目前有過變化的一共是關于兩個人,宋嬌嬌和方枝。”顧之行頓了下,憑著回憶道:“宋嬌嬌的變化我們之前沒有注意到過,是偶然發現。”
“但是方枝的是我救了她當天,男主就變成了我。”周如曜嘆了口氣,幽幽地看著李寒山,又道:“之后你也知道,就是她注意力轉移后,文案再次變化。”
顧之行伸手翻到了方枝那頁。
“文案好難寫想不出來怎么寫了,總而言之是方枝作為偵探的解謎日常,無cp輕松治愈向,可能會是玩梗輕松歡樂日常流水向~排雷:非本格推理”
李寒山思忖幾秒,道:“我有一些猜想,這些劇情的變化,有沒有可能是她們心性的變化而造成的。”
“目前來看,方枝的情況比較像,因為昨天讓如曜去試探了她是否還在意他,結果之后劇情文案立刻產生了變化。”顧之行說著,沒忍住拿起本子瞎翻了幾頁,“但我和如曜之后沒再接觸宋嬌嬌,實際上并不了解她是怎么變成灌籃高手的。”
李寒山:“那找機會去接觸——”
顧之行:“變了。”
周如曜:“……嗯?”
本子再次被平攤在桌上,林蔭與孟思雪的劇情挨著,但字跡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消失。
許久之后
,一模一樣的內容浮現在兩人的劇情介紹下。
【…內容正在努力加載中,服務器君正在狂奔!】
李寒山:“……?”
李寒山看向二人,“這是什么意思?”
周如曜和顧之行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看到了彼此的迷惑。
幾秒后,顧之行道:“有沒有可能,是你家網不好?”
李寒山:“……?”
指望這兩人能給出回答莫過于是一種愚蠢的想法。
下午五點,李寒山一行人站在了盛懷中學門口。
盛懷中學的社團活動是十分豐富又繁忙的,因為這并不只是一種興趣,也是申請留學或申請國內大學自主招生的重要加分項。
因此,哪怕是周六周日這種休息時間,到了下午五點都是要進行社團活動的。
林蔭與宋嬌嬌都有社團活動在身,此時來學校探個究竟是最好不過的。
三人商量了下決定分頭行動。
體育館的籃球場地里,球鞋與木質地板摩擦出來嘎吱聲聒噪且刺耳,但穿著籃球服汗流浹背的女孩兒們無暇顧及。
她們的眼中只有籃球與籃筐,宋嬌嬌個子嬌小,游離在一群一米七八甚至一米九的女孩中間顯得格外顯眼。
可宋嬌嬌身上的氣勢卻十分攝人,靈活的身體游離在人群之中自如的運球,但是該攔截的時候她也絲毫不懼怕身體的撞擊好摔倒。
又尖又細的口哨聲吹響,中場休息。
宋嬌嬌隨意地揩去臉上的汗水,正想去休息場地,一瓶水遞到了她面前。
她抬頭。
顧之行穿著純色系的運動服,黑發蓬松,眉眼清澈,面上卻沒有過多表情。
宋嬌嬌莫名有些害羞,笑了下,“好久不見!”
顧之行點頭,介紹道:“我跟朋友找你有些事情想了解,耽誤一點時間可以嗎?”
宋嬌嬌心中有點雀躍,“可以是可以,但我不知道你們想了解什么誒。”
“我是李寒山,你好。”
一道低沉的聲音插入兩人之間。
宋嬌嬌看過去,
一個頗有些面熟的俊秀男生面帶微笑,氣質溫潤。
李寒山接著自我介紹,“是這樣的,我最近在策劃一期女子籃球的專題文章,所以想來了解一下你作為女子籃球隊員的經歷。”
宋嬌嬌這會兒已經擰著瓶蓋開始喝水了,無暇回答,只是兀自伸手比著ok
一分鐘后,幾人到了休息場地。
簡單聊了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后,李寒山問道:“你覺得進了籃球隊后,你最在精神上或心理上有發生變化嗎?”
“呃,當然有啊。”宋嬌嬌略微遲疑,卻還是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在進籃球部之前其實我不太自信,總覺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而且很怕自己做不好。所以即使我很喜歡籃球,我也一直不敢去報社團。”
李寒山頷首,“然后呢?”
宋嬌嬌看向了顧之行,沒忍住露出了笑,這笑仍然是顯得有些羞怯的。
她輕聲道:“但顧之行說我們是隊友了,所以我后來鼓起勇氣去了籃球社報名,想去當籃球經理跟他一起努力。可惜籃球社說,只有男籃女籃,沒有所謂的籃球經理。我本來想走,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還是留下來試訓了。”
宋嬌嬌微微低頭,“之后我就進了籃球部,但因為隊友們都很高很優秀又自卑,直到前不久我們拿下了一個小比賽的勝利。從那一刻起,我發現其實是個勝負心很強的人。只是,我只是怕我不是最好的,所以干脆選擇——”
“嗡嗡嗡——”
顧之行的手機震動聲打破了少女的獨白。
“不好意思,你們繼續,我接個電話。”
顧之行打了個手勢,起身走了。
其實聽到這里,李寒山想知道的也差不多了,心里也有了結論。
目前來說,他可以確定小說改變的兩個根本因素。
第一是決定性場面的變化。比如,方枝被英雄救美就是決定性場面,而對象換了,主角自然就換了。第二則是“女主角”內心深處的訴求變化。比如,宋嬌嬌的內心訴求與籃球有關,方枝的內心訴求則與現實生
活的成就感有關
那么,在理想狀態下,只要能改變男女主相遇的決定性場面或者讓女主角們的內心訴求產生變化的話,所有故事解決起來其實非常容易。
幾分鐘后,顧之行拍了拍李寒山的肩膀,“跟我去門口。”
她又看向宋嬌嬌,“耽誤時間了,我們有事先走了。”
宋嬌嬌點頭。
李寒山跟著她走出了體育館,“怎么了?”
顧之行:“如曜告訴我,林蔭和孟思雪都車禍了。”
李寒山:“……?”
這世界上,每八分鐘就有人死于交通事故,所以,這是正常的。
他這么對自己說。
李寒山如此告誡自己。
顧之行又道:“孟思雪被林蔭糾纏了挺久了,但兩人關系好轉了很多。”
李寒山露出了一個疑惑但禮貌的微笑,“這跟我們說的話題沒關系。”
“有的。”顧之行看向李寒山,“所以孟思雪今天早上騎單車帶林蔭橫闖馬路同時被車撞了,現在在醫院。”
李寒山:“……?”
李寒山感到震撼,這聽起來更像是周如曜和顧之行會出現的事故。
“難怪,難怪筆記本上的東西變成了加載中。”
李寒山扶額。
一陣腳步聲連帶著叫喊從遠處傳來。
兩人抬頭,只見是周如曜在朝這個方向狂奔,沒幾秒就到了二人面前。
周如曜大喊一聲,“圣旨到!”
李寒山:“……什么?”
下一秒,顧之行就立刻反手按住了李寒山,表情沉重。
“干什么,松手。”
李寒山試圖掙脫,卻被周如曜的聲音打斷。
“陸曼是盛懷中學那朵最野的玫瑰,長得漂亮玩得開,但這樣的玫瑰最后卻成了烙印在李寒山心底深處的傷痕。年少時,他的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所有運籌帷幄都成了缺乏理智的癲狂,他得到了她,失去了她。十年后的李寒山用無數的財富堆砌她的盛名,所有人都知道陸影后的金主富可敵國手眼通天,但沒人清楚,陸曼如何被這
樣瘋狂陰鷙的金主囚禁于美麗牢籠之中,悉心用愛澆灌。排雷李寒山真實法制咖瘋批舔狗。”
李寒山:“……”
顧之行:“還是你牛逼。”
周如曜不耐煩地“嘖”了聲,“阿行,我還沒念完。”
顧之行聳肩,又看向李寒山,突然帶了點挑釁意味,“陸曼前不久好像約我出去玩來著,我倒是拒絕了。怎么說呢,感覺很抱歉,但是感情這種事沒辦法控制的。”
李寒山:“……”
你到底在攀比什么。
周如曜繼續念道:“陸曼不屑這份愛,因為,在李寒山害死了顧之行后,她的心早已經枯萎。”
顧之行:“……啊?”
顧之行又看向李寒山,立刻松開了按住了李寒山的手,連連后退。隨后,她冰冷的臉上浮現出了一點悲傷,“你怎么是這種人。”
周如曜臉上也十分失望,“別當舔狗了,當個人不是挺好的。”
李寒山:“……”
李寒山腦內神經有電流躥過,感覺大腦發麻。
他按下心中的不耐,決定把話題扳回正軌,“有什么關于陸曼的重要劇情嗎?”
周如曜回憶了下,道:“我剛剛做夢的時候,隱約記得有她重生了。”
顧之行疑惑:“你不是去找林蔭了嗎,怎么做夢了?”
周如曜道:“她們一開始在比賽,我等著等著打了個盹,醒來就立刻沖過來了。”
“重生的話,陸曼的訴求也許就是讓你活下來。”李寒山話音平靜,又道:“我經過剛剛跟宋嬌嬌的交談,知道了確切了解決方法。”
李寒山將方才的想法和盤托出。
周如曜眨了眨眼,“也就是說,完成陸曼內心深處的訴求就能脫離劇情?”
李寒山點頭,“是的,你有夢到什么類似的嗎?”
“有啊,我記下來了,還沒讀。”周茹翻了下本子:“找到了。”
顧之行湊過去看了眼,隨后和周如曜一起看向了李寒山。
李寒山瞇眼,話音有些狐疑,“怎么了。”
顧之行道:“你好,
陸曼的訴求是,重生回來殺了你。”
李寒山:“……誰?”
周如曜念了出來,“重生回到十年前,她一定要在李寒山沒有傷害顧之行前先去解決李寒山,在他羽翼未豐前,讓他永遠消失在意外中。”
李寒山:“……?????”
不是,為什么,怎么?啊?為什么?他的腦子如同茍延殘喘的win xp系統一樣,緩慢又艱難地運行著掃雷,然后在第一下就點炸了所有隱藏的雷被炸得爛七八糟。
他不理解。
作者有話要說: 李寒山不理解到問號都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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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沒睡,寫得精神崩潰了,快夸夸我,我要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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