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中秋,武漢的陽光仍是直直射下,絲毫不見涼爽的秋意。
幸好趙辛和劉語生已經(jīng)人在貴州了。
銅仁市石阡縣,一個以溫泉著稱的小縣城,空氣干燥而清新,早晚需要穿外套。趙辛和劉語生住在距離縣城十分鐘車程的溫泉度假村。
“你說徐以寒是不是有病?”趙辛坐在會議室里,給劉語生發(fā)微信。
劉語生秒回:“我好困T.T”
趙辛:“你趴著睡會兒。”
劉語生:“不好吧,縣委副書記坐在我對面……”
趙辛一陣無語,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仍是:“徐以寒確實腦子有病。”
徐以寒,時任蔚藍(lán)文學(xué)網(wǎng)總裁,把今年的作者大會,從燈紅酒綠上海灘,搬到了銅仁市石阡縣度假村。沒有衣香鬢影,沒有紙醉金迷,有的是,作者大會第一天,徐總和縣委副書記依次進行領(lǐng)導(dǎo)講話。
作者們被發(fā)了筆記本和碳素筆,排排坐在會議室,接受思想教育。
更可氣的是,言情組和耽美組還是分開坐的。
“之所以把大家?guī)У绞淠兀且驗槲覀兒褪淇h展開了合作,哈哈,這可是公司和劉書記這邊做了不少工作才辦成的呢,”徐以寒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這次的作者大會給大家安排了不少采風(fēng)項目,我希望大家能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深入了解群眾生活,感受農(nóng)村新面貌,為……”
好不容易散了會,劉語生已經(jīng)困得神情渙散了——不怪他犯困,實在是昨晚為了更文,睡得晚。
試問哪個網(wǎng)文作者是早睡早起的?
“下午徐總要帶大家進山,”劉語生懨懨地說,“咱們趕快回去睡會兒。”
趙辛:“咱們不去。”
劉語生:“啊?”
趙辛戳戳自己的膝蓋,這會兒倒是顯得身嬌體弱了:“我是殘疾人。”
劉語生:“……”
他想起昨天徐以寒特地湊過來對趙辛說,這次包的車都是特意選過的,配備了良好的無障礙設(shè)施。
“這樣好嗎……”劉語生有些心虛。
趙辛:“乖,沒事。”
于是兩人真就沒跟大部隊進山,一口氣睡到下午五點,晃晃悠悠去了縣城。北方已經(jīng)秋高氣爽,而南方仍是滿眼翠綠。石阡縣城小小的,一條河穿城而過。趙辛坐在輪椅里,劉語生推著他緩步前行,經(jīng)過了燒烤攤、羊肉粉、重慶老火鍋,最終在一家特產(chǎn)店前停下。
“我問了服務(wù)生,”劉語生說,“他們說這家的牛肉干挺好吃的。”
“行啊,那就買點。”
“嗯,”劉語生應(yīng)道,“好吃的話多買點,寄給叔叔阿姨……”
趙辛笑了:“就你機靈。”
劉語生在趙辛家住了兩個月,又勤快又乖巧,把趙辛爸媽哄得團團轉(zhuǎn),尤其是趙教授,已經(jīng)絕口不提之前的顧慮了。
“老板——呃,”趙辛愣了一下,“是你?”
劉語生看到老板,也是一驚。
這老板長得也太好看了吧?!
身材高瘦,肩寬頸長,小麥膚色,他整個人透著股瀟灑的干練勁兒。而他的臉——實在是帥得令人移不開眼,即便他剃個簡單至極的寸頭,仍無法掩飾那股逼人的英氣。
老板也像愣了幾秒,隨即從柜臺后走上前來:“你是……”
“趙辛。咱們一起上過課。”
“我想起來了,”老板笑了一下,“是你。過來旅游么?”
“差不多,”趙辛也笑笑,“我們看看這邊有什么特產(chǎn)。”
“好啊,隨便挑,給你們打折。”
于是趙辛和劉語生買了各個口味的牛肉干,結(jié)賬,老板果真給打了八折。
走出小店,劉語生忙問:“他是誰?”
“我大學(xué)同學(xué)……”趙辛抬頭看看小店的招牌,石阡特產(chǎn),低聲道,“奇怪,他竟然回來了?”
劉語生:“他是本地人?”
“嗯,是,”趙辛頓了頓,解釋說,“我們上大學(xué)那會兒他挺出名的,因為長得好看。我和他一起修過一節(jié)公選課,被分到一個小組。”
“還真聽不出來……”劉語生驚訝,“他的普通話好標(biāo)準(zhǔn)。”
的確,老板的普通話格外標(biāo)準(zhǔn),簡直像北方人口音。
“是個聰明人,本來學(xué)計算機的,畢業(yè)的時候聽說他跨考到金融專業(yè)了,”趙辛神情疑惑,“沒想到他會回來。”
“唔,”劉語生也扭頭看一眼那小店,“是挺奇怪。”
畢竟石阡縣實在過于偏僻了,從銅仁市區(qū)到縣城尚需三小時左右的車程。此地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也極低,周圍的村莊大都是貧困村。
兩人又聊了些趙辛大學(xué)時的事,都有些餓了,便走進一家羊肉粉店。貴州羊肉粉是一絕,眼前這碗羊肉粉便是:羊肉切得極薄,幾乎透光,整整齊齊地碼在碗里。羊湯毫無膻味,只有鮮香。
“不知道他們進山玩得怎么樣了,”劉語生滿足地吞一口羊湯,“聽說盤山路容易暈車。”
趙辛:“所以我說徐以寒有病,采風(fēng)?還不夠折騰的。”
“可能他是真的想帶大家感受一下平時接觸不到的生活吧……”
“天天搞這些沒用——那是徐以寒?”
趙辛表情一變,指向窗外。
劉語生順著他的目光望出去。
只見徐以寒?dāng)堉b的鄧遠(yuǎn),一人一把羊肉串,優(yōu)哉游哉散著步。
劉語生:“……我收回剛才的話。”
趙辛:“……”
晚上回酒店,夜深人靜,趙辛發(fā)微博:“今日不更。”緊接著又拿起劉語生手機,也幫他發(fā)一條:“今日不更。”
劉語生洗完澡出來,臉頰被蒸得紅撲撲的:“今天就……不寫了?”
“不寫了,”趙辛緊盯劉語生白凈的小腿,“今天我們——”
門鈴響起來。
趙辛:“……”
劉語生連忙套上T恤短褲,趙辛開門,只見門外站著徐以寒。
“帶沒帶潤滑?”徐以寒問得坦蕩,“我們忘帶了,酒店的潤滑質(zhì)量不行。”
趙辛咬牙道:“沒帶。”
“不能吧,”徐以寒探頭探腦,輕聲說,“趙辛,難道你……不行了?”
劉語生連忙扯了個謊:“我們要更文,哪有空,呃,做那些有的沒的。”
徐以寒看看趙辛又看看劉語生,只得點頭道:“行吧,”他轉(zhuǎn)身欲走,又補充道,“那我今晚等你們的更新啊。”
趙辛:“趕緊滾!”
其實倒不是趙辛故意不借,而是兩人出發(fā)時匆匆忙忙收拾行李,胡亂抓了瓶潤滑劑塞進拉桿箱,到了才發(fā)現(xiàn),那瓶潤滑劑只剩個底,堪堪夠用一次。趙辛本想著,中秋之夜,月圓人圓,干脆今晚就用了吧……
“趙辛,”劉語生干巴巴地問:“更文嗎?”
趙辛:“……那就更文吧。”
于是這個中秋之夜,罐頭帶魚和呂緯甫各自更了五千字的文;徐以寒摟著鄧遠(yuǎn)看得到吃不到;至于“石阡特產(chǎn)”的老板——
他因為見到趙辛,無端想起許多與武漢有關(guān)的往事,直到晚上十一點關(guān)燈鎖門時,都有些恍惚。
“哎,小李!”老板剛跨上電動車,忽聞身后有人叫他。
原來是縣政府的車隊司機,高峻。高峻身后跟著五六個人,夜色中看不清相貌。
“還好碰到你!給你打電話也沒人接!”高峻快步上前,笑道,“我來幫你做生意啦!”緊接著他語速飛快、聲音極輕地說:“外面的領(lǐng)導(dǎo)。”
老板了然。這幾年嚴(yán)打送禮收禮,有些外地領(lǐng)導(dǎo)來檢查工作,司機便帶著他們來買牛肉干——這就不算是本地官.員送禮了。但老板會把牛肉干賣得很便宜,之后政府再給他把差價補上。
“領(lǐng)導(dǎo)好,領(lǐng)導(dǎo)好,”老板奉上微笑,“還好我今天關(guān)門晚。”
“哎……打擾你了。”一個女孩子走上前來,說道。
“怎么會呢?來,領(lǐng)導(dǎo)進來坐。”老板又把店門打開,亮燈。然后他側(cè)身,請這幾個領(lǐng)導(dǎo)先進門。
“誒,唐老師,您不進來嗎?”高峻問道。
其他人都進去了,唯有一人站在兩米開外的夜色中,一動不動。
“李月馳,”足足十多秒后,被稱作唐老師的人總算開口,“你是李月馳嗎?”
他的聲音是顫抖的。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