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員工們不約而同地關注起每天的財經新聞——雖然與徐氏有關的報道仍然少之又少,頂多是幾句“上市推遲”“艱難抉擇”之類不用說大家也知道的情況介紹。
不過,據某位已經從蔚藍離職的、徐氏老總遺孀的親戚透露,現在徐以寒可是得了勢,她的原話是:“徐以則不爭氣啊,就這么栽到一個女人身上,還是個已經死了的女人!唉,徐家這一輩啊還是徐以寒最爭氣——雖然她也被那個姓張的小姑娘耍得團團轉,不過總比徐以則強嘍!我跟你們說,現在高層對這弟兄倆的態度呢,是六比一:六個支持徐以寒,一個支持徐以則,支持徐以則那個是徐以則的準岳父!哎呀你們說說,這人真是想不開,徐以則都這樣了還敢把女兒嫁給他?”
也有不知哪來的傳言說,徐以寒已經成為徐氏的繼承人了——只是徐氏剛剛傳出丑聞,為低調起見,徐以寒繼承徐氏的消息還未正式公布。
更有人聽說,徐以寒銳力改革,徐氏集團的高層已經經過了一次大換血……
流言四起,眾說紛紜,而處于各種猜測中心的徐以寒,此刻確實坐在徐氏集團總部的會議室里。這是徐氏最大的會議室,雅致的竹簾被高高卷起來,陽光從落地窗射.進來,空調開到24度,迎著光也看不到飄揚的塵埃。
會議室里只有兩個人:徐以寒和Peter。他們面對面坐著,誰都不說話。半晌,Peter長嘆一口氣,屈起食指揉了揉太陽穴:“好,你要曝光那個什么醫院,沒問題——這和你繼承公司不矛盾啊!真的,你想想,你為這一天付出了多少代價?別的不說,你挨了你爸多少罵?你知不知道,那些得罪過你的人現在都嚇死了,想著法找關系給你拍馬屁呢!”
Peter又道:“以寒,這是最好的機會——以后不會有更好的機會了!你看,徐以則現在是有麻煩,但其實咱們都明白,翻案是幾乎不可能的,無非就是鬧上一段時間——等他們鬧過了,大家把這事兒忘了,徐以則不就沒事了!還有徐以鵬,徐以鵬也不小了吧?再過兩年他也能和你競爭了!”
二十分鐘后,Peter憤憤走出會議室。
他一出來,便被守在門口的邱阿姨攔住,壓低聲音問:“他說什么了?”
Peter煩躁道:“你自己去和他說!”
邱阿姨笑了笑:“徐家的事兒,你們這些外人,還是搞不明白啊。”
Peter不怒反笑:“我是外人,你就不是外人?”
邱阿姨抓緊單肩包的背帶,一臉意味深長的表情。
她推開門,緩緩走進會議室,在徐以寒身邊坐下。
“明天幾點的飛機?”邱阿姨的聲音是溫柔的,“天氣預報有雨,趕飛機的話,還是要早點出門。”
徐以寒:“你有什么事?”
“剛剛那小孩兒是勸你回來繼承公司的吧?”邱阿姨綰了綰耳邊碎發,“他們都說這是你的好機會,以寒啊,他們不明白,我是明白的——你才不稀罕這公司呢,對不對?”
徐以寒只想冷笑,不久之前她不是還想把徐以則的把柄賣給他么?這又“明白”他不稀罕公司了?
“阿姨還是那句話,這些年你在徐家受的苦,阿姨眼里都看著,心里都明白,”邱阿姨自顧自地分析道,“說到底,你恨徐家什么?你恨徐家對你不公平——都是孩子,憑什么徐以則徐以倩他們被老徐放手心兒里寵著,只有你,隨便誰都能欺負兩下?”
她的話自然而然地勾起了徐以寒的種種回憶,那些貫穿了他整個童年和青年的辱罵、嘲諷、漠視,又一一回放在眼前。不公平,邱阿姨倒是說得對,確實是不公平。
邱阿姨迎著徐以寒冰冷的目光,暗自鼓了鼓勁兒,繼續道:“以寒,接下來我說的這些話肯定不好聽,但道理就是這么個道理,其實咱們都知道的——徐家為什么對你不公平呢?不就是因為……因為……老徐懷疑你不是他的孩子嗎。”
徐以寒面無表情,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為此多眨一下,但邱阿姨確定,他聽見了,并且聽懂了。邱阿姨有些心驚肉跳,畢竟這是徐家最不堪的傳聞,但隨即她又安慰自己道,有什么的?不堪是不堪,可這些年徐家里里外外誰不知道這傳聞?徐以寒也早就習慣了。
“阿姨明白,公司對你來說是不重要的,你和徐以則搶公司,無非是咽不下那口氣——但說到底,以寒,你受的這些苦、做的那些事,源頭都只在一個:你到底是不是老徐的兒子。”
話說到這個地步,徐以寒總算有了些反應,他皺起眉,沉聲問:“你到底什么意思?”
“那阿姨就直說了。”邱阿姨忽然放輕了聲音,她取下單肩包,拉開拉鏈,從中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小巧錦盒。
“這公司你要不要都無所謂,但這東西,你一定需要。”邱阿姨語氣篤定。
她小心地掀開錦盒的蓋子,只見里面放著一只小小的透明密封袋,而密封袋里,竟是一撮半黑半白的頭發!
“老徐住院那幾天,我……留下來的,”邱阿姨說,“你看看,還帶著毛囊,拿去化驗DNA,很快就出結果了!以寒,你受了那么多苦,起碼該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他兒子吧?”
徐以寒緊盯那撮頭發,愣了幾分鐘。他真沒想到邱阿姨會保留這東西。
“你要多少錢?”
邱阿姨抿了抿嘴,心中大喜。她想,果然,徐以寒說著是連徐氏企業都不稀罕了,夠灑脫——他灑脫個屁!打蛇打三寸就是這個道理,正因為徐以寒在徐家受了那么多的苦,他才一定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老徐的兒子!
畢竟,當年那個傳聞,就是他一切痛苦的源頭了。
“一百萬,”邱阿姨溫聲道,“你本事大,不用我幫忙就把徐以則斗下去了,化驗DNA只是了你自己一個念想,所以阿姨也不多要,一百萬,就一百萬。”
徐以寒仍盯著那撮頭發,目光晦暗難測。
片刻后,他起身說:“行,賬號給我,下午就給你打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