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七點半,病忘更新了《我不要超能力》的第四章。
這次徐以寒倒沒有守在辦公室等更新——因為全都安排好了。
八點一刻,有十多萬粉絲的@天真圓蛋吃瓜發了一條微博,只有短短一句話:
病忘是十度千千吧。
很快有其他掃文號和吃瓜號轉發了這條微博,約好似的,說的都是:是她。
而《我不要超能力》的評論區里,也是差不多的內容:“這也太明顯了,絕逼是十度千千啊”、“抱住我千!”、“啊啊啊啊千千辛苦了”、“23333333日更兩千不能再多的千千也有日更一萬的時候!”……
九點零三分,@天真圓蛋吃瓜又發一條微博,仍是短短一句話:
病忘的文筆真的欣賞不來,是我水平太低惹……
這條微博的評論區則不再像上條微博那么和諧:
@千千家的可樂雞翅:每個人的口味不一樣,欣賞不來不必強求,也許下一本就get到千千的好了,姐妹有緣再見~比心~
@天真圓蛋吃瓜回復道:是滴!我真的太沒文化惹哈哈哈哈哈哈!
這條評論被贊到了熱評第一的位置,然而其后的評論就沒有這么溫和了——
@晚風不見cr:知道自己水平太低你還說你媽呢?很驕傲嗎?
@鶴歸云:作為讀過千千所有文的讀者,客觀說一句,千千的文確實不那么通俗,千千自己也承認過,她在寫文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受到她的專業的影響(千千在芝大讀藝術史的碩士),之前我們在群里給千千說她的文有時太深奧太艱澀,她也很坦蕩地承認了。我想說,每個人的欣賞水平不一樣(沒有說自己欣賞水平很高的意思,千千的文我也會有讀不懂的地方),既然發現自己欣賞水平低,難道不應該多讀書思考,盡力提高自己的感悟力和理解力嗎?為什么還要發這種陰陽怪氣的微博?這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吧。
@領領醬是あおにさい:早就想說了,耽美圈太太里學霸一抓一大把,白富美也多得是。畢竟大多數太太都在用愛發電,不是有錢有閑的誰天天碼字啊?不知道十度千千的粉絲為啥天天強調她是學霸白富美,這有啥稀奇的?
@十度千千今天開新文了嗎:我真滴迷茫了,為什么總有人像陰溝里的蛆一樣詆毀別人呢?就是見不得別人好唄?那我還就實話實說哈,寶貝,你再黑她,她也照樣是她,這個事實不會因為你的詆毀有一絲絲變化,而你卻會變得越來越惡心哦。
@貓不去Nanjing:原來我不是一個人……病忘的文是真的看不下去……
徐以寒一手拿著平板坐在沙發上,一手伸直了搭在沙發靠背上,見鄧遠從浴室走出來,他朝他揚揚下巴:“姐姐,過來坐。”
鄧遠便在他身旁坐下,身上還帶著些溫暖的水汽:“在看什么?”
徐以寒笑著說:“看他們吵架。”其實從鄧遠走出浴室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從平板轉移到了鄧遠身上。這兩天上海大幅升溫,鄧遠只穿一件淺咖色長T恤做睡衣,T恤長到膝蓋,露出白皙的小腿。這件T恤雖然寬大,但應該也是女式的——T恤在鄧遠的肩部略有些緊,男人的肩膀到底是要寬于女人的。
從徐以寒的角度看過去,他只要把搭在沙發靠背上的手向下挪動幾厘米,就能牢牢攬住鄧遠圓潤的肩頭,而此刻即便他沒有這么做,也還是會有一種鄧遠靠在他臂彎里的錯覺。
“吵架?”鄧遠低頭看屏幕,“這是……誰和誰吵架?”
徐以寒漫不經心地說:“傻子吵架。”
鄧遠的頭發濕漉漉的——徐以寒發現他沒有用吹風機的習慣,而是習慣用毛巾擦頭發。徐以寒凝視鄧遠的發梢,那烏黑的發梢上掛著一顆水滴,搖搖欲墜。也許只需要幾秒,這滴水就會落在鄧遠的鎖骨上,然后向下,滑過他隆起的胸口和柔軟的肚子。
徐以寒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揩掉那滴水。
他竟然在和一滴水較勁兒,他想,這滴水憑什么滑過鄧遠的身體?
“以寒,這些人是在為一個作家吵架?”鄧遠背對著徐以寒,“你們公司的?”
“嗯,一個白富美,也在參加比賽。”徐以寒盯著鄧遠小小的耳垂說。
鄧遠“啊”一聲,語氣變得焦急:“我看有些人說她寫得不好?那她寫得到底怎么樣,會不會影響你們的比賽啊?”
“寫得不好,但是營銷做得好……好了,姐,”徐以寒俯身關掉平板,和鄧遠肩膀抵著肩膀,“不說這些無聊的事兒——零食你都喜歡嗎?”
“我只吃了一塊巧克力,特別好吃,別的我沒吃過,”鄧遠不好意思道,“以寒,你不用這么……這一箱,很貴吧?”
徐以寒笑著搖頭:“不貴,吃著玩兒嘛,而且你不是說吃藥太苦?”
“那點兒苦味,我含塊糖就行了,哪用得著這么多零食,”他的目光落在桌角那盒“媽富隆”上,“以前剛開始吃孕激素,胸部有了硬塊,那真是嚇死了,以為得了癌癥。”
徐以寒:“然后呢?”
“然后就想去醫院照CT啊,又不敢,怕醫生發現我在吃藥,”鄧遠彎起嘴角笑了一下,表情有些靦腆,“我就在網上問,還好那些人都不錯,他們告訴我有硬塊是正常的。”
“那些人也是……想變性的人?”
“嗯,當時貼吧還沒被封,也有QQ群。”
“現在硬塊還在嗎?”
“不在了,又吃了一段時間藥,就沒了。然后胸部就……長大了一些。”
徐以寒無聲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這個夜晚如此柔和,沒有加班,沒有老徐,沒有寒風凜冽。傍晚時下過一場雨,此時空氣濕潤而清透,窗外的夜空里,月亮浸潤在濕漉漉的云朵之中,光輝半掩。徐以寒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句詩,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你是什么時候發現自己想變成女人的?”徐以寒湊近鄧遠,問道。
“……初中吧,有一天上體育課,我感冒了留在教室,看見我同桌夾在數學書里面的衛生巾,露出來了。”
“然后?”
“那一瞬間,我竟然……很想試試那片衛生巾。”
“哦……這樣。”
鄧遠轉過頭,一雙圓圓的眼睛直望進徐以寒眼里:“以寒,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或者很——惡心?”
“不會,”徐以寒大大方方地回望他,“真的不會。”
徐以寒跟鄧秀麗回老家的那一年,最常陪著他的,就是鄧遠。
外公外婆都要做農活,而鄧秀麗則時時往縣城跑,或者回武漢——徐以寒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沒人管徐以寒,只有一個表哥愿意陪他玩,便是鄧遠。那時鄧遠總穿著校服,個子不高,身材削瘦,表情溫和,連說話都輕聲細氣的。他帶徐以寒上山挖竹筍,給徐以寒煎雞蛋當宵夜,在村間的小路上幫鄧遠趕雞——所有大人都哈哈笑著說,你怕雞?那可不行,在農村哪有怕雞的喲。只有鄧遠走在他前面為他驅趕路上的雞,牽著他的手安撫道,你別怕,有我在,雞不敢過來。
“以寒,”鄧遠放慢語速,鄭重地說,“這幾天真的太謝謝你了。”
“客氣什么?你是我姐嘛。”
“明天我就去找工作,然后我盡快找住處,好嗎?但可能還得在這兒打擾你兩三天。”那天受傷后,鄧遠就沒去送外賣了。
徐以寒一愣:“什么?”
“我明天……”
“哎,我這記性,”徐以寒笑著,攬住鄧遠肩膀,“差點忘了跟你說,我幫你找了個活兒——給淘寶店當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