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剛才的戰爭，無論是敵軍的士兵，還是趙啟明這邊的士兵，無疑都是精疲力盡的，只一場戰爭，就讓他們覺得疲憊。

軍營里面，很多人都垂下了腦袋，躺在了床上，在河邊洗了個冷水澡，頭發濕答答的，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躺在了床上。

大家都累壞了，這個時候根本連動都不想動一下。而這個時候，趙啟明忽然從帳篷外面走了進來。

“嘩”一聲，帳篷被掀開了，士兵們被那聲響吸引了目光，便扭頭往那邊看去，看見了一身黑色長袍的趙啟明。

很多人下意識就要起身去行禮，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根本就動不了，這里的士兵除了皇帝派來的，和太子帶來的士兵，大多數都是從獵戶從百姓中央挑選的。

他們的力量和心理素質完全比不上正經的，操練過的士兵，很多人已經躲在角落耷拉著臉，開始后悔了。而趙啟明也正是害怕這樣的事情，所以才特地走過來看看的，毫無疑問，他的確看到了士兵們失落的樣子。

“王爺。”有些人起不了身，就躺在床上扭頭喊了聲。趙啟明微微點頭，走進了帳篷。

“很累嗎？”趙啟明忽然開聲問道。他站在一張床邊，床上躺著一個毫發無損的瘦弱男人，而這個男人這個時候，正在把腦袋捂在被子里面，肩膀抖動，看起來像是在哭。

很多人都以為趙啟明是在喊那個男人，便沒有說話，趙啟明看著他們這個樣子，心底也想給他們一個鼓勵，也就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他們。

可單就他站在哪里，天生的氣場便讓人覺得壓迫，很多人都忍不住低下腦袋，不去看趙啟明的眼睛。

他們覺得，趙啟明的眼睛像是漩渦一樣，黑暗，像是沼澤，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恐怖，可怕，像刀子。

趙啟明就這樣站在那里，跟士兵們比著耐心，在哭的那個男人也害怕趙啟明，他捂住臉，不敢抬頭，身子卻忍不住發抖。他咬著牙，心里期待著趙啟明能夠離開這張床邊，甚至是罵他一頓也好，也總比他這樣站在他的旁邊，有著一股子壓迫，讓他喘不過氣來。

但沒有如他們所愿，趙啟明的耐心非常好，他甚至嘴角帶著微笑，就這樣看著他們。最后，還是一個漢子忍不住開口朝那個躺在床上的男人，開口喊道：“老陳，起來吧，王爺問你話呢。”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其他的聲音也就跟著響了起來，一聲接著一聲，都是叫那個躺在床上的男人起來。趙啟明微微挑眉，也低頭看著床上的被他們所叫的老陳。

這個老陳從他進來的時候，最為顯眼，他第一眼就看見了這個躲在被子里面哭的男人，他毫發無損，卻在哭，跟其他的躺在床上的，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疤的其他士兵相比，他決定是特別突出的。

趙啟明當時就走到了老陳的面前，想借著他來鼓勵士兵。

老陳聽著這一聲更比一聲高的叫喚聲，也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的了，索性就起身翻身下床，跪倒在地，吸了吸鼻子，開口道：“王爺，是小民不爭氣，求王爺別怪罪小民。”

這一跪倒是讓帳篷里面的士兵安靜了下來，趙啟明瞇起了眼睛，微微彎腰扶起了老陳，開口說道：“我并沒有想怪罪你，我只是問問你累不累。”

說完，他就把老陳重新扶到了床上，才松開手，站直了身子。

老陳對趙啟明這樣的話，覺得驚訝，但同時他也覺得難過，本就有些紅的眼眶就又紅了起來，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哽咽道：“累，很累。”

大家對于趙啟明的不怪罪和老陳的說累，覺得驚訝，他們都知道，軍營里面是不準說累的，因為你是士兵，你要保護這個國家保護人民，又怎么可以說累呢？想到這里，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看向趙啟明，想看看他是不是會懲罰或者是呵斥老陳。

但是很奇怪的，趙啟明沒有，他只是微微斂眉，聲音奇怪的平和溫柔，他問道：“為什么累呢？殺敵人很累嗎？”

殺敵人那么爽，怎么會累呢？只不過體力不支而已。士兵們忍不住在心里說道。同時也繼續將眼睛瞄向老陳，這個問題老陳要是還說累的話，那他就不配當一個士兵了。

“不累，殺敵人很解氣。”老陳吸了吸鼻子，開口道。

“那你為什么說累呢？是體力嗎？”趙啟明又問道。

“是心累。”老陳的回答讓大家都微微驚訝。趙啟明問出了大家都疑惑的問題。

“為什么心累？”

“因為我的兒子沒有了。”

老陳這下是真的在大家的目光下哭了出來。他說道：“我們家就我和我兒子兩個人，我媳婦兒死在了敵軍的手上，我和我兒子就想報仇，就來了軍營，可是就在剛才那場戰爭中，我兒子為了保護我，就這樣被那野蠻的敵軍給刺穿了心窩子！

我心痛啊！我心累啊！為什么要打仗呢？為什么敵軍要進攻我們的國家呢？”老陳說著，雙手捂臉嚎啕大哭了起來。

大家都沉默了，是啊，為什么呢？為什么要進行戰爭呢？為什么要進攻我們的國家呢？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

其實都是貪婪這兩個字做的孽，因為不滿足于現狀，所以才進行掠奪，而他們，只是迫不得已地反抗而已，可卻因為這個貪婪，無數的人失去了親人，失去了生命。

趙啟明嘆氣，也非常憎恨戰爭，但是他也無可奈何，對于一個國家的強盛衰敗來說，最方便迅速的方法，無非就是吞并另外一個國家。

帳篷里面的氣氛越來越壓迫，甚至有些人已經低聲哭了起來，顯然是想到了某些傷心的事情，趙啟明忽然站直了身子，開始脫衣服。大家被趙啟明的舉動弄得不明所以，不知道趙啟明這個舉動是為什么，就齊齊地看向趙啟明。

趙啟明脫掉了自己的衣服，勁瘦白皙的身材就這樣暴露在這個帳篷里面，他的皮膚白皙得像是最上等的白脂玉，可就這白皙的皮膚上面，卻有著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疤，有些是舊的，而大部分，都是新的。而新的，無疑就是剛受傷的。

士兵們忍不住低呼了聲，他們今天都看見了那坐在后方的太子，悠閑得他們都忍不住想打人。可面前的王爺，身上卻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疤，甚至比他們有些士兵的還多。

趙啟明見士兵們都噤聲了，知道達到了效果，便又將衣服穿了起來，畢竟現在天氣冷，要是得了風寒可就得不償失了。

等穿好了衣服，趙啟明就開口道：“我想告訴大家，我并不是主子，我也是一個士兵，跟你們一樣地士兵。”

說到這里趙啟明頓了頓，隨即又繼續說道：“或許你們以為我出生皇族，便是主子，便可以享福，但，出生更高，付出的便也更多。

我站在這個地方，我就也變成了跟你們一模一樣的士兵，是為了保護這個國家而戰斗，我也和你們一樣，有著想要保護的人，也有想要等我回去的人。”

趙啟明這個時候想起了蘇夢瑩，想到她擔心自己，想到自己對她的心意，漆黑的眼眸便忍不住溫柔了些許。

他又繼續說道：“老陳說他很累，其實我也很累，我也憎恨戰爭，可是，難道我們就不去打敗敵軍了嗎？難道就讓他們攻占我們的國家，殺掉我們的家人嗎？”

趙啟明的話感染了士兵，士兵忍不住大聲反駁：“絕對不可能！”

怎么可以讓那些野蠻人占領自己的國家呢？如果讓他們占領了，那么，他們的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我們現在應該努力起來，不要躺在床上！我們去練箭，我們去排練！爭取一舉打敗那野蠻的敵軍，捅破他們的心窩子！讓他們再也不敢進攻我們的國家！”

趙啟明見士兵們開始激動，便再接再厲，繼續開口喊道，一句話比一句話更加讓人振奮，這個時候，士兵們也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起來。

“王爺說的對！殺掉敵軍！讓他們再也不敢來這里！”

“讓那些野蠻人也嘗嘗心窩子被捅破的滋味！”

“殺掉他們，為我們的親人報仇！”

“我們現在就去練習！”

“對！”

很快地，大家就精神了起來，迅速穿好衣服，就排好隊，在趙啟明的示意下，走出去練習。而趙啟明，也欣慰地看著，在一旁陪著他們。

趙啟明最怕的，就是軍營的人心失控，這比一切都要可怕，無論什么時候，軍心都不能動搖，一旦動搖，敵軍一進攻，就會全軍覆滅。

而現在，趙啟明很好地制止了軍心動搖的情況，趙啟明微微勾起唇角，看著忍著疼痛練習的士兵們，心想，大抵過不了幾天，他們就能贏得戰爭的勝利，一舉打敗敵軍。

到那個時候，他就又能見到蘇夢瑩了，不知道那個女人現在在干什么呢？忽然有些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