稘蕻立于青芪峰頂往九圣宮方向看去。
自那日柒柒祭禮后,他便離開了靈域,與清域族人隱于這青芪峰。
算來今日便是葕泫與拂雪的婚期。他身為二人至親之人定是要前去送上祝福的。
稘蕻將他的玉琴翎約從靈脈中召出用一張白色凰錦包住。
他素日清簡,并無太多華貴的身外之物。但這把琴是他母親他贈予他的,是他心愛之物。
他在五十年前,為向溫祁表明自己再不理權勢,便將自己的靈劍瓏綽熔進契銷鼎后,翎約便是他的貼身法器,細算來在他身側也有百年了。
拂雪幼時最喜歡伏在他膝邊聽琴,將翎約送給她作為賀禮她肯定喜歡。
稘蕻將懷中的面人拿出來,伸出指尖輕輕摸了摸那精致的面容后往靈域飛去。
可不知怎的,在已看到了九圣宮巍峨的宮宇后,他停了下來,落在了人界。
是的,在想到他們二人穿著喜服走上蘅霄殿的那個畫面時,稘蕻失去了勇氣。他害怕看到那個場面。
在蘅蕪殿的那個夜晚,他本已心灰意冷,決定放棄一切反抗任溫祁處置。可是那個時候突然感覺到了拂雪的氣息。
他試探著用尾巴將來人卷進殿才發(fā)現(xiàn)真是她。
她的吻,像他幼時隨母親在清域人界吃過的棉花糖。輕輕的,軟軟的,甜甜的,仿佛下一秒就會融化。
他自己好久沒有感受到過美好的事物。如果可以,他寧愿永遠都不要有那樣的經(jīng)歷,因為那會讓他對一切又抱有奢望和幻想。會讓他想要為自己去爭取一些幸福的權利。
可是他剛剛鼓起勇氣,拂雪就成了葕泫的未婚之妻。而且就因為是葕泫,他便不允許自己再奢望,而且,連想都不能想。
命運仿佛總喜歡和他開一些玩笑。
稘蕻漫無目的走在人界喧鬧的街道。
突然,一陣濃郁的酒香飄過。他便隨著那個香味,坐在一間酒館中。
問店小二要了兩壇酒,他開始自飲自酌起來。
這時,兩個人的對話吸引了他注意力。
“…可不是嘛,魅巟交界那邊已經(jīng)一片狼藉,聽說圣殿大人的二兒子至今下落不明…”
……
“不會吧,聽說這葕泫二殿下自小天賦異稟,就連上古兇獸也是手到擒來…”
……
“再天賦異稟也經(jīng)不住有人暗算啊,你沒聽說大殿下稘蕻已經(jīng)為了清域余孽叛離逆反了嗎?”
那人突然壓低聲音附在友人耳畔神秘道“據(jù)說連那位新認的三殿下昨夜都前往魅域去尋助二殿下了,剛剛懷孕的少殿夫人都跟去了”
……
“啊,對對對,昨夜我見空中萬千靈光以紫為首往西飛去,原來是…”
那二人所說的話盡數(shù)傳于稘蕻耳中。此時他已瞳孔收緊,舉止卻依舊克制的閑定優(yōu)雅。
他走向那二人,一臉溫和謙遜的坐在他們身前。
此時他已隱去了自己的瞳色,看起來與人族無異。
“鄙人剛才無異聽見二位的談資,覺得甚為有趣,可否請二位詳解!”一邊說著,稘蕻將小二召來,掏出一塊金子,又點了好幾壇上好的酒。
那二人見稘蕻談吐姿容皆不俗,且出手大方,便開始源源不斷侃侃而談起來。
稘蕻這才知道,自他那日離開九圣宮后,他父殿便給他定了一個謀逆反叛之名。他近日都在青芪峰閉關修煉,對外界之事一概不聞不問,所以并不知曉此事。
不過不管是不敬之罪還是謀逆犯上他都不在乎。反正溫祁已是將死之人,他也無意權位之爭,而且就算全天下人都認為他是個不孝無義之人也不能影響他分毫。
只是讓他不解的是,葕泫出兵鎮(zhèn)壓魅域邪靈與自己又有什么關聯(lián)的。
“哎呀,這位兄臺你想啊,若大殿稘蕻要奪權,最大的對手不就是二殿葕泫嗎?且魅域鄺寒之靈克制清域頤清之靈,若日后要坐穩(wěn)臨界之主的寶座,不得先把二殿下解決了才能…”
稘蕻沒等那人說完便轉身離開。他并沒有因為這些無稽之談而生氣,反倒他還覺得十分可笑,他與葕泫,從來不置于為了權位而兵戈相向。
但是葕泫現(xiàn)如今到底怎樣,他靈力之強,在臨界難逢敵手,怎會下落不明?
難道是……?!
稘蕻不敢再想下去,也顧不得驚到人族路人,立刻現(xiàn)出瞳色起身向九圣宮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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稘蕻沒想到如此容易便打開了九圣宮結界。
他將身形隱去,立刻往蘅霄殿去,他想見拂雪。
可到了蘅霄殿他才發(fā)現(xiàn)拂雪并不在。今日她與葕泫并未舉行婚典她能去哪里?
稘蕻想了想后往綰藝館走去。
蘅蕪殿已被封他又不在靈域,除了蘅霄殿,拂雪能去的也只有綰藝館了。
他走到蒲婧姑姑的寢殿門口便聽到了屋內(nèi)二人焦急的對話。
“徵尊殿那邊還是沒有消息…?”稘蕻聽得出這是蒲婧姑姑的聲音。
“奴婢已經(jīng)盡力了,實在打探不到拂雪到底被圣殿大人帶去了哪里”
“圣殿大人性情難測,若他因為大殿下遷怒于拂雪…”
“拂雪在徵尊殿?!”
稘蕻此時已無法克制內(nèi)心的緊張,他已顧不得隱去氣息和靈力回路,身形一閃向徵尊殿奔去。
當他到了徵尊殿門口,已有千百精兵侍從已鳴煬為首早就等候在此。
“大殿下!”鳴煬跪地行禮道。
稘蕻沒想到,鳴煬對他的態(tài)度他竟一如往日的禮敬謙卑。可他此時并沒有心思與他閑談,于是立刻將翎約召出。
琴弦在指尖流動之下,靈力伴著琴音不出三招便將鳴煬與他帶領的精兵侍從定于原地。稘蕻并不想將他們傷到,便只能如此。
當走進徵尊殿后,眼前的景象讓稘蕻心中一頓。
他記憶中金雕玉砌,燈火通明的徵尊殿內(nèi),此時竟是一片狼藉。往日美輪美奐的雕梁畫棟盡是被靈力法器擊出的裂痕,金玉擺設全都成了碎片。玉錦凰緞制成的地毯盡是黑紅色的污穢血跡。
而這血跡將他心中的不安更加深了一分,他現(xiàn)在只想知道拂雪在哪里。
稘蕻指尖一揮,屋內(nèi)殘存的燈盞被他注入靈力點亮。他這才發(fā)現(xiàn),此時圣座之上,端坐著一個消瘦佝僂的身影。
“吾可終于把你給等來了!”溫祁的聲音回蕩在徵尊殿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