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我到了店里,我迎來的第一個顧客,既不是美女,也不是帥哥。準確的說,他根本就不是人。
偉賢大剌剌的坐在沙發上。
哪怕是在這么冷的天氣里,他還是穿著一身襯衫西褲。白色的襯衫領口和袖口有著精美而繁復的花紋,白銀的絲線不緊不慢的繡出來一個我不能理解的繁復圖案。
這一刻的偉賢,又恢復了從前我見到他的優雅和霸氣,哪怕是坐著個二手的爛沙發,還是搶眼的不行。
劉離屬于自內而外的美。
而偉賢,特別的具有侵略性。
我看到他的那一眼,就皺起了眉頭。
這貨一大早就在這里等著我呢。
“早上好。”就連微笑都帶著冰泉蹦跶的驚喜感,偉賢朝著我打招呼,白皙的手指在陽光下好看的仿佛是半透明的一樣。
業內最好看的手是王凱的。
最肥美的手是黃軒的。
而偉賢的手,像是帶著一股子的仙氣,而我知道,他是極為的暗黑。
“你來這里做什么?”我沒好氣,現在我弄不死他,但是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人狠辣起來,特別的厲害。
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恨過一個人。
偉賢卻是微笑一直到達了眼底:“你又何必這樣的恨我。我其實很欣賞你這樣的年輕人,像你這個年紀的人,大部分都吃不了苦,受不了驚嚇。”
“那你就別老想著怎么嚇唬我。我只想好好的做點兒生意,攢點兒錢娶媳婦。”我這人,認死理,軟硬不吃。
“你千里迢迢的追殺我,然后這一句欣賞,我就能放了你?”我補充道。
反正現在大家已經是明面上的敵人。
我雖然勢單力薄,但是,并不代表我就怕了他。
偉賢這才收斂起笑容:“各為其主,我們倒是沒有辦法好好的做朋友了。不過,如果你治好了我的臉,我就告訴你一個你不知道的東西。”
“你要是說的不對,我的藥可是會有副作用。”
威脅人又不掏錢。
劉離本來在外面搬箱子,因為藥膏在他的手上,所以被我叫進來送一下。荊芥的曠世神藥,劉離看起來和健康的沒有任何區別。
我在他的身上聞不到任何的血腥味。
“我沒有必要騙你這樣的一個小孩子。”
偉賢看到藥,明顯眼中神采一閃,然后狠狠的壓抑了下去。人到了一定的年紀,一定的閱歷,偽裝自己的辦法就會特別的多。
有一天,我會不會也變成這個樣子。
喜怒不形于色,每一步走得都帶著我自己的目的。
劉離把藥掏出來,然后放在了桌上,看都不看偉賢一眼。不過,偉賢卻是對劉離特別的上心,恨不得多看幾眼一樣。
但是,這種單薄的,微末的喜歡,甚至不能阻止他傷害劉離。
昨天晚上,劉離身上的傷,絕對和偉賢脫不了干系。
“這是我昨天從荊芥醫生那里拿來的藥,肯定不會是假的,那會砸了荊醫生的招牌。不過,我想要得到的消息,到底值不值這瓶藥呢?可別是什么一句話,一張照片,讓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想要的,就是明明白白的東西。
如果偉賢不給,那我手里的藥。
四目相對間,我其實特別的受傷。
因為偉賢顯然就沒有把我當成了他這個段位的對手,我就只是一個沒有長成的孩子。或許,在他的眼里,如果不是有著沈悅的一路跟隨,不是有著我爸爸的強大道法。
那么我現在應該是已經死透了。
“看著我的眼睛。”偉賢對我如是說。
我把手里的藥瓶放在了兜里,這一眼,偉賢的眼睛就像是一個深淵,我立刻陷進去了。像是整個人失去了重力和平衡,被遠遠的甩掉了。
如果舒服一點的話,這樣的狀態叫做迅速的睡著了。
但是,卻是進入了一個難以自拔的噩夢之中。
我看著四周黑漆漆的一片。
這樣的黑色,不同于夜色,像是活動著一樣,讓人沒由來的覺得恐懼。不是我膽小,如果詩人說的會呼吸的夜色,是真的,也能把其他的人給活生生的嚇死。
我在黑暗中一動不動,靜靜地摩挲著。
不知帶過了多久。
像是有人把火柴一下子劃亮了,一燈如豆。
我看到了沈悅一身華服,不點珠翠,跪在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奶奶的面前。沈悅的氣質特別的高貴,我也從來沒有見到她給任何人下跪過,甚至是求人都從來沒有。老板頂著父親的名頭,給她做事多年。
實際上就是一個高級一點的仆人。
而現在,沈悅一身傲骨被挫斷,就那么跪在白人家面前。
拉著人家的衣角。
和大街上那些想要錢,但是被人嫌棄的乞丐有什么區別?這個老太太,明顯就是不想理會沈悅,但是怎么都趕不走。
沈悅不起來,膝行哀求著。
“婆婆,我求求你了,我只是想要陪著他,你就給我這樣的機會好不好?”沈悅滿臉的淚。
我明白了,那時候的沈悅還是一個人。
人可以在傷心絕望的時候滿臉的淚水。但是鬼神只能把傷心絕望放在了心里,神的叫仙氣。而鬼怪的,就只能叫戾氣了。時間久了,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沈悅是多么驕傲精致的一個人,我怎么舍得讓沈悅這么的傷心。我趕緊過去,想要把沈悅一把拉起來,但是,手上卻是空的。
我的手穿過了沈悅的肩膀,什么都沒有抓到。
我好像是摸了摸投影儀反射的圖像一樣。
“你真是愚頑,你可知他已經有人守護,根本就用不著你。你又為何這樣的執迷不悟?值得嗎?”
沈悅哭泣著不說話了。
那時候的沈悅,年紀是真的特別的小。
一臉的稚氣,就連哭泣,都帶著顫顫的娃娃的感覺。
是什么讓她傷心到了這樣的地步?
我不能扭轉局面,只能靜靜地聽著。說不定,等我出去之后,我能找到辦法幫助沈悅。而這個時候,一股大風刮過來,寒的刺骨,我打了一個踉蹌,一下子醒了過來。
“這段東西,人間根本不可能有。因為這是沈悅在死后和陰間的人做的交易,你如果想要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就乖乖的把藥給我。”
我確定這個東西是真的。
但是,我還是沒有從巨大的震驚里回過神來。
我把藥物給了偉賢一半。
他的臉上左邊的面皮被撕開,露出來黑乎乎的,正在流膿的傷口。甚至能看到一根根的骨頭,惡心又殘忍。
沒想到,戴叔叔的朱砂居然那么管用。
如果抹在了偉賢的脖子上,他應該已經流血不止,一命嗚呼了。
我看著他,簡直是憎惡到了極點。
“小孩兒,你不應該那么恨我,我已經說了,各為其主。我以前拉攏過你,但是你不愿意而已。”偉賢在臉上涂了一層藥膏,傷口慢慢地長著。
其實,這已經是最快最快的生長速度。
肉眼能看得見。
荊芥是用什么配藥的?
就算是曠世神藥,這也太恐怖了吧。
“已經把人逼死了,何必這么假惺惺的。讓我覺得惡心。”我是真的惡心。但是偉賢毫不在意,一個冰冷的眼神過來,我再次的回到了那一個場景之中。
“逆天改命,改變一個人的宿命,是要付出代價的。值得嗎?”老太太的手放在了沈悅的天靈蓋上,沈悅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到底還是年紀小的孩子,還沒有做到像是現在這樣,殺人一條街都毫無愧疚之心。
沈悅擦了擦淚:“請婆婆把我從輪回名單上棄姓除名。”
從輪回名單上棄姓除名。
那就意味著,她就不會有輪回的機會了。
“這世上,只有命數不能夠重來,你已經想好了?”婆婆的聲音變得特別的冰冷,我看著她的手在沈悅的天靈蓋上游走著。
沈悅說想好了,剛落。
一掌劈下來,像是把什么東西抽走了一樣。
沈悅倒在地上,拼命的蜷縮起來,但是掙扎了幾下,一動不動了。我跑過去,想要把沈悅抱起來,卻是無能為力。
我特別的難受,帶著這一身的難受,回到了一片清冷的陽光里。
我把最后一部分藥品給了偉賢。然后,偉賢告訴我,我的命中注定了早夭。
我根本就活不過三十歲,這就是宿命。
有人想要逆天改命,但是除了把她自己給搭進去,毫無卵用。他說的是沈悅,哪怕是付出了靈魂的代價,在人間守護了那么多年,都沒有任何的辦法。
“人在一開始的時候,都會意志力特別的堅定。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咬咬牙就能給扛過去。但是,如果是漫長的時間還是看不到一點點的曙光,大部分人就會放棄了。你也不用太心疼沈悅。
原本,她是一心一意的為了你好。但是后來她為了自己在人間不用吃太多的苦,就和我們合作了。畢竟,你的命運根本就改變不了。”
偉賢擦完了藥,閉上眼睛,等待著藥發揮作用。
而我卻是渾身冰冷。
我其實希望沈悅能夠早日擺脫了那樣的飄蕩的命運,畢竟,她這么久以來,什么樣的希望都沒有看到過。
當日一跪,傾心盡力,已經讓我極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