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也沒有做，老爺子客氣了。”搜腸刮肚，說了這么一句，我就不知道應該說什么了。

荊老爺子也不再和我說話，他的眼睛依舊是時不時的看著手術室的大門。

我現在才明白了。

他讓我坐到了他對面的椅子上，其實目的是為了監視我，保證我不會在荊芥出問題的時候逃跑。

我心里是憤怒的。

但是，荊家沿襲到了這一脈，只有荊芥一個獨女，我就算是心里有一口氣，也只能咽下去。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

意味著里面急救的外科醫生還在忙碌，也意味著，荊芥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我喉間一片燥熱，也一直盯著手術室的大門。

其實，在我的眼里，荊芥一直都像是女神一樣。

她自己都是醫生，沒有她治不了的病，她怎么可能會死得這么輕易？

我雙手握成拳頭，慢慢熬著時間。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里面出來一個滿頭大汗的醫師，他直接朝著荊老爺子這里走過來。

“老爺子，我們做不了這個手術。小姐的傷勢很嚴重，刀刃上面帶著倒刺，已經和心臟之間的隔膜非常近了。”

醫師說話非常的緊張。

“盡了全力了？”

“盡力了。”醫師像是被抽了氣的皮球。

荊老爺子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他喝了一口水，然后對著這個中年醫師說：“準備另外一場手術，我親自來。”

荊老爺子不是一個國寶級的老中醫嗎？

在整個S城非常的有地位。

他還會西醫的那些手法？

荊茹和醫師去了電梯間，看樣子是去取器材。

荊老爺子看了看我：“你的天資一般呀。”

這一口氣嘆的。

活生生的像是《天龍八部》里面的無崖子看到了又丑又沒有文化的虛竹，一臉的嫌棄。一身的本領交到了那么一個人手里，無崖子當時的心情是日了狗了。

“我就是個普通人。”

雖然經常麻煩荊芥，但是，我從來沒有覬覦過荊家舉世無雙的配藥之術。

所以，就算是荊尚說我天資一般，一臉的嫌棄，我也不卑不亢。

荊茹和那個醫師準備好了手術室，然后過來請荊尚。荊尚的手指向了我：

“你和我進手術室。”

我往后面看了口，我后面是一堵墻，他不可能是讓那堵墻和他一起進去做手術，所以，他指的是我。

我還是不敢相信，指了指我自己的鼻子。

荊尚點了點頭。

中醫為了不傷及元氣，所以，基本上是不會進行有任何的外傷的手術。但是，針灸是天下一絕，可以在細微傷口下用藥救人。同時，古老的醫術里面，也包含了動刀子的，比如，關公的刮骨療毒。

比如，壯士斷腕。

我和荊老爺子都進行了消毒之后進入了一間房間。

這間手術室位于整個醫院的最頂層，里面并沒有消毒水的味道，而是一股子香料的味道。我皺了皺眉頭，老爺子這是什么意思？

“這是禁香，深入出血的肌理，不會繼續流血，也可以減少疼痛。關公刮骨療毒所用。”

關公刮骨療毒，那是東漢末年的故事，也就是說，那是差不多兩千年前的事情。

“醫院里居然還有這種東西？那可是比麻藥好用多了。”

老爺子看了我一眼：“禁香秘術，現在已經完全失傳，只在東漢墓里面挖出來一點。”

我去，這不是在燃燒香料，這是在燃燒古董。

這種東西，用一點少一點。

荊芥在老爺子的心里，分量極重。

整個布置特別的古色古香，飄飄的幔帳里面，荊芥像是睡著了一樣，她的臉色蒼白的厲害，看起來特別的平靜。

她的身上蓋著一張輕飄飄的床單類似物，只有肩膀露出來，肩膀上看不到吊帶。

荊芥左側下方，能看到一把刀柄，下面是一片殷紅。

“老爺子，我應該怎么做？”

我不想讓荊芥去死，我不能讓我認識的女孩子一個一個的去死。

沈悅，陳嬌，荊芥，她們都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子。但是沈悅和陳嬌現在在人間游蕩，而荊芥生死命懸一線。

我難過的如同刀絞，恨不得代替她。

“人力已經難為了。”

荊老爺子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一樣。我的心揪了一下，荊芥看了一面墻壁的書，那么荊老爺子應該是吧整個華夏五千年的醫學知識融會貫通了。

他說：人力已經難為了。

另一個意思就是，人力現在已經救不了荊芥。

“芥良是我最疼愛的孫女，如果地府能讓我替她下去，老頭子愿意受十八層地獄的刑罰。但是，命數注定。所以，我現在只能用嘴簡單地法子給她續命一個晚上。”

“老爺子，不能給荊醫生手術嗎？把那把刀拔出來，就行了。”

普通的醫生當然不行，因為沒有荊尚的功力。

但是荊尚親自出手，我覺得把握一定很大。

“如果是普通的刀刃，那么只需要在心臟收縮的瞬間進行快速拔出。但是，這把刀，帶著倒刺，就算是拔出來，也會把心臟的其他的地方的血肉牽扯出來。”

拔刀，就和殺人，是一個意思了。

我到吸一口冷氣。

誰做出來的這么缺德的武器？

這不是擺明了一定要人的命嗎？

“荊老爺子，那個醫師不行，但是您可以試試。荊醫生還不夠三十歲。”

我幾乎是在求人了。

“那是我的弟子之一，在外科手術刀上，已經完全得到了我的真傳。他比我年輕，已經青出于藍，他拔不出來，我更拔不出來。”

荊老爺子可是一點兒也不驕傲。

但是，我的心涼透了。

“我只能為她續命一個晚上，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

荊老爺子用的是最傳統的和陰間借命的方式。

他擺了兩根蠟燭，一根紅的，一根白的，在荊芥的兩肩方向。

老爺子的手法極快，就像是之前荊芥配藥一樣的魔幻。我甚至沒有看到打火機被拿出來，那兩只蠟燭就亮了。

這樣的身手，都不能拔出刀。

所以，老爺子說的人力已經救不了了。

是有道理的。

“你和芥良是怎么認識的？”

我巴拉巴拉說的半天，老爺子一直是若有所思的狀態。不過，他總是欲言又止的，好像是不好意思繼續說我天資太差了一樣。

“荊醫生這一夜都不可能醒過來了嗎？”

“蠟燭熄滅之后，就到了油盡燈枯。呼吸斷了，再也不會重返人間。”

老爺子的聲音里面，是深深的悲憫。

白發人送黑發人，從來都是滿滿的傷痛。

而且，荊尚只有這么一個孫女可以繼承家業，對于他而言，是失去了繼承人，斷了整個家族的傳承。

已經九十歲的人，很難再有一個三十年，把一個幼童從呱呱學語培養到驚世奇才。

“老爺子，真的沒有辦法能夠救荊醫生了嗎？”

就連李暄和公主嘉禾都能夠在六百年之后重逢，還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如果非要和這個世界對抗，那又有何不可？

我只是想要荊芥活下來。

她是醫生，從來沒有害人之心，難道在看了那么多的醫書典籍之后，結局就是參加閨蜜的婚禮無辜枉死嗎？

那這個世界也太不公平了。

我看著荊老爺子的眼睛，我相信，他一定有辦法。

傳承了上千年的家族，就連禁香這種東西都拿得出來，就一定有可以把刀子挖出來的法子。在我眼里，禁香和挖刀子，都是高難度的工作。

“你能做得到嗎？”

“我愿意拿我的命去拼一把。”

荊芥不能死，她死了我會心痛。而且，她答應了我，會告訴我很多的秘密。原本，在今天晚上的婚禮結束之后，她還會給我蘇飛鸞放在她那里的東西。

“在這兩盞燈滅掉之前，你必須救了她。”

老爺子從懷中摸出來一個紅布包包給我。

里面是一枚玉質的印章，上面雕刻著繁復的花紋。而且，這枚印章上面明顯泛著溫柔的光芒。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枚印章就是每一次荊芥拿出來用來收尾的東西。

這枚印章特別的珍貴。

荊芥已經是有錢人，穿戴的東西每一件拿出來都可能被人搶了。就連給我穿的西裝都是阿瑪尼。而她每次用完了這個印章，都會放回去，而且，是鎖在了保險柜里面。

可想而知，這個印章是重要到了什么樣的地步。

但是，現在這個印章，荊老爺子把它交給了我。

“只聽說過覆水難收，但是，從來沒有聽說過覆水不能收。所以，只要能夠在倒水的那個瞬間，把水收回來就可以了。”

荊老爺子的眼睛里閃爍著他這個年紀的睿智。

“如果，你能夠回到芥良受傷之前的那一瞬間，阻止了她。那么，她就能活下來。”

我要像是之前每一次那樣？

“我進入到的，是真實的世界嗎？”

之前，進入的世界都比較奇葩，那些東西看起來像是真的，又不像是真的。而且，都有危險性，如果留在了那里，就是永不超生。

荊老爺子若有所思：

“真實的，回到過去，阻止那把刀。”

真實的世界，我心里在狂喜。因為如果能通過這個方式救了荊芥，那么，我也能通過這個方式把我的女朋友從鏡湖里面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