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場秋雨飄落,清晨寒意深重。
李霖替阿玉裹緊斗篷,雖然嘴角含笑,眼中卻有深深惆悵。
見她紅著眼圈,淚水隨時就會落下,還是狠狠心道:“好了,上車吧,玉麒麟也跟你一起去,悶了就下來騎馬。”
蕭炎牽馬立在一旁,想催又不忍開口,這一去不知還有多少波折,不知何日才能再見,還是讓他們好好道別吧。
晚櫻站在李霖身后,使勁忍著不哭出來。
“姐姐,你成親我也不在,等我回來,你要把嫁衣穿給我看,一定很漂亮吧。”
“好!”晚櫻使勁點點頭,將一只錦匣塞進她手里,“這是我趕著繡的絲帕,都是你喜歡的花樣,夠使一陣子了。”
阿玉接過錦匣,抱住晚櫻,眼淚滴滴答答落了下來。
“知道了,我盡量不丟,你給我的玉佩打了新絲絳,好漂亮的。”
李霖害怕耽誤時辰,從都城隨時可能飛來橫禍,強笑著拉開阿玉,“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倆可以經常走動的。”
他向蕭炎使個眼色,蕭炎接著話茬道:“是啊,看天還要下雨,要乘著雨停趕路,別耽擱時間了。”
紫電奉命護送阿玉至燕云邊境,一聲令下車馬開拔,李霖負手而立,微笑著向車上抹眼淚的人點頭,雙拳悄悄在身后握緊。
或許是為了趕路,車馬行進速度很快,蕭炎騎馬跟在車旁,不到半個時辰,淮南那座高大城門已經從視線中消失。
阿玉雙手抱膝,蜷縮在車廂角落,銅盆燃著炭火,身上裹著斗篷,就是感覺好冷,寒意從心底涌起,傳遍周身。
眼淚一滴滴落下,將裙擺打濕,雖然大家都說很快就能回來,可她就是特別難過,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大塊,嘴里那種苦澀的滋味,吃了好幾塊蜜餞都沒有好些。
蕭炎早聽見她低低的啜泣,拖延一刻就多一刻風險,再說也不知如何開口去勸,就讓她盡情哭一場吧。
他的心里特別酸澀,從小看她長大,這么好的姑娘,為何人生如此多艱,千辛萬苦才尋到心上人,卻又被迫匆匆分別。
從車后傳來一聲長嘶,是玉麒麟!
“抓住它……”“趕緊追。”
車隊戛然而止,阿玉趕緊抹抹眼淚,不想讓人看見,她掀起車簾,看到玉麒麟如同一道白色閃電,極速往回奔去。
不到一刻鐘,玉麒麟又回來了,它身后還有一隊人馬,遠遠看去,打頭那匹馬通體漆黑,可不就是墨玉,馬背上的矯健身姿,一望便知是他。
“沛然……”
阿玉跳下馬車,迎著馬隊一路飛奔。
玉麒麟在她身旁剎住腳步,墨玉歡快地繞著阿玉轉圈,李霖向她伸出手,“玉兒,上來,我送你過去。”
她拉住他溫暖的手翻身上馬,緊緊抱著他的腰身,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身旁掠過的風是涼的,她的心重新熱了起來,這是他給的溫度。
他不說,她也不用問,這一路他都遠遠跟在后面,直到靠的太近,被玉麒麟出賣了。
李霖陪她登上馬車,將炭火撥的更旺一些,又看看車里備的茶水點心。
“玉兒,我再送你二十里,就必須回去了。”
“嗯,”她應了一聲,只是定定看著他傻笑,有種失而復得的驚喜。
他的手撫著她的秀發,又滑到她的臉頰,低頭猛地吻了上去。
“玉兒,回去聽母親的話,記住了?”
她不做聲,眨眨眼睛,摟住他的脖頸吻回去。
耳鬢廝磨夠了,阿玉倚在李霖懷中,他輕輕揉捏她的耳垂,“玉兒,我好想為你戴上耳環,讓你徹底安定下來。”
“扎耳洞會不會很痛?”
“我一定找手藝最好的人來做。”
“好,我等著那一天。”
“玉兒。”
“怎么?”
李霖遲疑一下,緩緩道:“有件事……我差點忘了告訴你。”
“什么事?”
阿玉起身緊張地看著他,這些日子她總是很惶恐,所有快樂都像借來的,有種隨時要還的感覺。
他心疼地看著她,“別緊張,是好事,阿瑯他找到林秀了,現在人在臨海。”
“真的啊!”
阿玉失聲叫了起來,眼淚又想往下掉,李霖摩挲著她的臉,無奈地笑道:“千萬別再哭了,眼睛已經腫了。”
“我……我就是高興,真的……真的很高興……”
她激動得語無倫次,迫切想知道林秀的一切,李霖斟酌著講了一些,將來如果還有機會,再慢慢讓她接受其他。
“真好!”阿玉喃喃地道:“晚櫻姐姐和青霜大哥,阿秀和阿瑯,都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知道又勾起她的傷心,李霖岔開話題,“你讓錦心替你物色繡坊,這是要給林秀的嫁妝?”
“不是我一個人的錢,還有阿瑯的呢,他也出了不少。”
“你說以后你們的關系該怎么算?林秀是你大嫂,還是阿瑯做你妹夫?”
這話提醒到了阿玉,她興奮地坐起身,“對啊,我怎么沒有想到,我有虎子哥了,就讓他做我妹夫吧,他可不能欺負阿秀,當初我就買了兩盒面脂,花了五兩銀子,還是我自己賺的錢,他在大街上一頓把我好說,要是阿秀那不哭死了。”
“哈哈哈……”李霖大聲笑了起來,捏捏她的臉頰,聲音忽然低了下來,“玉兒,你怎么這樣可愛,真舍不得讓你受一點委屈,我送去的聘禮以后隨便花,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阿玉眼睛亮了,“你確定,母親會收下聘禮,給出答婚書嗎?”
“當然,”李霖笑了,“我這樣的女婿可不好找,相信岳母大人還是很有眼光的,只是她有些生氣而已,你回去先認錯,將來有機會……我一定當面謝罪。”
玉麒麟和墨玉不情不愿分開,阿玉感覺特別好笑,這是什么樣的緣分,連他們的坐騎都如此親密。
李霖騎在馬上,目送車隊從視線消失,兜轉馬頭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