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個俯臥撐……
林瑤花和褲衩男面色慘白,特別是林瑤花,難以置信地看著景清,委屈的眼淚滑落,眼神無比幽怨。
“組、組長,這185個有點多了吧?”褲衩男頭冒冷汗,哀求道:“我們保證再也不犯了,能不能饒過我們這次?”
景清看了他一眼,“這是規矩。”
語氣平淡,毫無人情可言。
林瑤花臉更白了,恨恨看了他一眼,抹去眼淚,二話不說地趴在地上做俯臥撐,動作幅度很大,好像在故意較勁。
褲衩男看見了不忍心,“組長,都這么晚了,瑤花一個女孩子,細皮嫩肉的,你忍心看她受罪嗎?我記得你和她是……”
景清打斷他,挑眉,“那你來幫她做?”
褲衩男訕訕閉嘴,知道這回是躲不過了,別看景清平常一副溫和謙遜好說話的模樣,其實他心腸比主任還硬,主任對女孩子很寬容,只要說幾句軟話,再撒個嬌,說不定就一筆帶過了,可景清不一樣,他無論男女,不管與其關系遠近,只要犯了錯,通通按規定辦事,冷漠得可怕。
褲衩男趴在林瑤花旁邊,認命地擺好做俯臥撐的姿勢。
心想,真他媽倒霉,明明是林瑤花看那新人不順眼,借機教訓她一下,關他屁事。
景清目光終于移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臉為難的秋澄,“你怎么還沒走?”
秋澄聞言撇嘴,您沒恩準我敢走嗎?
看在他替她解圍的份上,不管有心無意,她懶得和他計較。
穿上鞋子,拿上襪子,秋澄第一時間沖向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把兩只腳丫里里外外沖得干干凈凈后,才哆哆嗦嗦的走出來。
真他媽冷。
路過景清時,她眼角余光瞄到他美如冠玉的側臉,嘴唇猶豫的動了動,“謝謝”終是沒能說出口。
罷了,她還被逼著親了他,一報還一報,算是扯平了。
秋澄推開女生房間的門,還沒熄燈,花花綠綠的被子床墊上全是人,白天所有人混在一起不覺得,現在咋眼看去,她發現這里女性還是挺多的,幾乎睡滿了房間的地板。
她看到一個老太太戴著老花鏡,安靜的坐在自己床鋪上看書;旁邊的大媽拿著小鏡子捯飭頭發;更多的是些年輕女孩,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小聲聊天。
她們瞅見秋澄進來,一陣騷動,表情均有些怪異,竊竊私語。
“她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不可思議。”
“我還以為花姐肯定不會放過她呢。”
“那可不,有次小敏不小心碰到了組長的手都被折磨得慘不忍睹。”
“是啊,而且她還親組長了,更恐怖!她和組長是什么關系啊,她不是羅宇勤的女朋友嗎?”
“誰知道,不過我還挺羨慕她的。”
“我也是……”
“行了,這種話你們在心里想想就好,可千萬別說出去。”
“還用得著你說。”
……
她們的聲音很小,秋澄聽不怎么清,不過從她們邊說邊偷偷瞄向她這個小動作來看,八成不是什么好話,她一走過去,她們就立刻停止了交談,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
秋澄當作沒看見,平靜的從她們身旁走過,找到自己的床鋪,俯下身,把被子鋪開,她太累了,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后,再想辦法逃跑。
偏偏,身后那群黃毛丫頭不識相,推推搡搡,有個年齡偏小,面容稚嫩的姑娘被推了出來,扭扭捏捏地走進她,小心翼翼問:“請問你和組長是什么關系啊?”
秋澄整被子的手一頓,頭也不回道:“沒關系。”
“可是……”女孩還想問什么,可剛開口就被人打斷。
“干什么干什么呢!這么晚了還不睡,開茶話會啊?”
魏偉成突然出現在門口,粗暴地拿木棍敲打房門,大聲呵斥道。
女孩肩膀害怕地一縮,灰溜溜離去。
待所有人躺好后,魏偉成把燈關了,再重重鎖上門,鐵鏈交纏的聲音異常清晰。
屋內死一般的寂靜,每個人都下意識放輕動作,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被褥柔軟而單薄,隱隱傳來一股霉味。
黑暗中,秋澄靜靜看著破舊潮濕的天花板,眼睛清明透澈,突然間睡意全無。
剛剛那女孩的話,不受控制的鉆入腦海,占據了她的心神。
她和景清是什么關系?
同學,朋友,還是……
秋澄嘆了一口氣,慢慢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雖然不想承認。
但她曾經確實對他動心過。
可他那時已經不在了。
***
生活就像一出肥皂劇。
你永遠不會知道它會從哪一段開始狗血。
秋澄的父母在她初中時就離婚了,爸爸出軌被媽媽發現,還背著她和小三有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只比秋澄小一歲。
秋澄那時才知道,原來善良柔弱的媽媽也有剛強的一面,她狠狠扇了那狐貍精一巴掌,果斷和爸爸離婚,打官司爭房子和她的撫養權。
法院判下來,女兒是她的,但房子沒了。
因為房產證上寫的是爸爸名字。
結婚時,媽媽家里窮,房子是男方家里出錢墊的首付,雖然后面媽媽每月都有按時還款,卻不具有法律效應。
她和媽媽變得無家可歸,借住在親戚家受盡白眼。
而判決書下來后,狐貍精就馬不停蹄地帶著女兒鳩占鵲巢,這場離婚像是洗白了她的身份,恬不知恥地當起了這個家的女主人。
而秋父竟也放任這個結果,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可能對他來說,他并沒有損失什么,無論是離婚前還是離婚后,身旁依舊有一名漂亮的妻子和可愛的女兒,至于是不是之前那兩個,又有什么關系呢。
秋澄被爸爸的所作所為惡心到不行,其高大偉岸的形象在她心中轟然崩塌,轉為蝕骨的恨意,她性情大變,剪去了秋父以前稱贊過的烏黑長發,豎起堅硬的刺,把自己偽裝得像只刺猬,防備著每一個接近自己的人。
高一那年,剛升上高中沒幾天,班上突然來了一個轉學生。
清瘦高挑的少年站在講臺上,在老師的示意下,微笑著做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景清,請多指教。”
少年戴著金絲邊框的眼鏡,容貌出眾,是當下很受女孩子歡迎的長相,五官清雋,眉目精致,鼻梁高挺,他皮膚很白,如玉石般細膩清透,好像會發光,土里土氣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都有種矜貴之感。
可是沒有人會覺得他高不可攀。
因為他的笑容從未從臉上消失過,薄薄的嘴唇勾起溫柔的弧度,親和力十足,給人的感覺很舒服,他身姿筆挺地站著,氣質像雨后的青竹,干凈而美好。
“哇,好帥啊!”
女生們很興奮,眼睛發光地看著他,尖叫聲一波蓋過一波。
只有秋澄提不起什么勁,手撐著下巴,百般聊賴地打量新同學,受到爸爸的影響,她對這種小白臉類型的男生不感興趣,長得好像隨時會出軌一樣,要知道,當年爸爸就是憑著一張白凈秀氣的臉把媽媽迷得神魂顛倒。
就當她這么想時,景清像是有心靈感應般,朝她的方向看來。
視線正好對上了,他彎了彎眉,不疾不徐地對她微微一笑。
奇怪的人。
秋澄心想。
***
就算沒有刻意去打聽,但有關景清的傳聞像個龍旋風,迅速席卷了整個班級,乃至整個學校,不可避免的傳到秋澄耳里。
聽說他曾是一中的學生,那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升學率達到百分之九十,景清在初中部很有名,因為每次年級第一都是他,他還代表學校多次在市里舉辦的數學競賽中獲獎,是一中的榮譽之光。
只是不知這榮譽之光是腦抽了還是怎樣,竟然放棄了升讀一中的機會,轉來他們二中當插班生,就像一只白天鵝混入一群烏爪鴉中不倫不類。
還聽說他家里很有錢,父親是有名的房地產老板。
更有人說他是為了他們校的校花才轉學過來的。
……
此類謠言數不勝數,讓他的盛名在學校里廣為流傳,可景清從來不會去在意這些,他待人溫和,謙遜有禮,很快和班上同學打成一片,極有聲望,班長投票選舉,他得到了壓倒性的票數。
和秋澄完全是兩個極端。
其實秋澄也很有名,學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種名氣絕大部分源自于她的外貌,然后是性格。
她長得很漂亮,過目不忘的那種,眉眼清麗,五官柔美,小巧的瓜子臉又白又嫩,象牙色的瑩白肌膚,她的眉眼更多是遺傳了秋父,一雙狐貍眼生得又翹又媚,即使不說話,單單看著你,都會讓人心跳加速。
所以,即使她剪了短發,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像個男孩,在女生中,她仍是最矚目的那一個。
但她的性格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眾所周知,開學第一天,秋澄就把一個女生的臉給打腫了。
那女生和她是初中同學,大勢宣揚她的身世,還嘲笑她媽是掃大街的,被秋澄聽個正著,腦袋一熱,當下一拳揍了過去。
她從小就練跆拳道,那女生毫無招架之力。
第二天,學校通報批評,全校聞風喪膽,沒人敢惹她。
不過這不包括景清。
秋橙本以為他們就像兩條平行線,不會產生任何交集,可這新任的班長也不知吃錯了什么藥,唯獨對她不像他人那般親切友好,仿佛故意和她作對一般,每天都在她底線的邊緣瘋狂試探。
班級要出黑板報,選文藝委員,他說:“我覺得秋澄同學可以勝任,她在數學課本上畫得挺好。”
秋澄:“……”
學校舉辦辯論賽,他說:“我推薦秋澄同學,她嘴巴很厲害,你說她一句,她能頂你十句。”
秋澄:“……”
運動會,女生項目里還有一個拋鉛球的項目沒人報,他說:“就秋澄同學吧,她的力氣浪費在看臺上太可惜了。”
秋澄:“……”
她怒氣沖沖地跑到他座位前,冷著臉質問道:“我以前招你惹你了?”
景清眨眨眼,飛快掩飾住一絲異樣,微笑道:“沒有啊。”
“那你為什么總是針對我?什么事都要我干!”秋澄越說越氣。
“我有嗎?”景清挑眉,“我只是分析了同學們的性格能力,覺得你最適合而已,比如鉛球,全班女生只有你拿得起吧?”
“……”秋澄竟啞口無言,“但我不想比。”
“你可以去和老師說。”
老師?老師更不會放過她好不好!
秋澄瞪著眼前笑得無辜的少年,很想掐死他。
最讓她忍受不了的是語文課。
因為最近新學了一首古詩。
劉禹錫的《八月十五夜玩月》。
其中一句詩句是——
暑退九霄凈,秋澄萬景清。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