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駕車離開，Enzo看著車子駛離的影子，心里莫名傷感。他不知道這種同情從何而來，他只是想起，那個漂亮的姑娘，從來沒有笑過。

容雪看著車窗外陌生的異國街道，想不起來自己來了究竟有多久。

她只記得，從來到這里，從來沒有一天睡安穩(wěn)過。

她起初很怕蘇逍默會強(qiáng)迫她，但是看到自己的激烈抗拒之后，蘇逍默很少會在晚上的時候進(jìn)入她的房間。

他像養(yǎng)一只金絲鳥一樣把她養(yǎng)在家里。對她照顧的無微不至，可她在蘇逍默毫無波瀾的眼神里，看不出來任何感情。

容雪是后來才知道蘇逍默在巴黎有他自己的心理咨詢室，從他工作的狀態(tài)和每天回到書房忙碌的樣子，差不多可以判斷，他在這里還算是小有名氣的咨詢師。

從來到法國，她幾乎被限制了所有自由。他們住在巴黎遠(yuǎn)郊的別墅里，這里距離市中心很遠(yuǎn)，出門去只能望到成片的草地綠林和遙遠(yuǎn)的國道，視野里除了馬路上呼嘯而過的車輛，沒有一個行人，沒有一家店鋪。

這很明顯是他精心挑選的地方，讓她插翅難飛。

蘇逍默不讓她學(xué)法語，家里甚至沒有網(wǎng)絡(luò)，他拿走她的手機(jī)和錢包，他掌握了她的一切。

記得剛剛來到這的時候，容雪快要被這種近似監(jiān)禁的狀態(tài)逼瘋，常常會摔爛家里所有的東西，以示憤怒。

那幾天，蘇逍默每天晚上回來都會看到家里被砸的稀爛的樣子。滿地是碎玻璃，實(shí)木地板被容雪用廚房的菜刀砍成爛木條，廚房里的所有晚盤和玻璃制具全被砸爛，蘇逍默的書被她塞在了馬桶里，床上被她灑滿了奶酪酸奶。

容雪以為他看到這副場面會瘋掉，可是蘇逍默沒有，他只是淺笑說：““如果這樣你會高興一點(diǎn)，你可以隨便砸，但如果這樣你是為了激怒我，我勸你可以停了，這房子里所有的東西你砸爛，甚至你把整個房子拆掉，對我來講也算不得什么損失，不過是錢的問題。我不會被你逼瘋，瘋的只會是你。”

他親昵的把她散亂的長發(fā)掖在耳后，聲音迷蒙，靠近她說：“現(xiàn)在你明白坐牢的苦了么？”

容雪因?yàn)殚L期失眠，眼里紅血絲很嚴(yán)重，她狠狠瞪著蘇逍默的時候，看起來像是一只索命的惡鬼：“我這輩子已經(jīng)被你毀了，你還不夠解恨么？”

蘇逍默說：“你覺得我是恨你才帶你到這來的么？”

容雪忽的笑了，眼里布滿殘忍：“難不成你愛我？”

蘇逍默卻突然開懷大笑，他這樣反常的樣子讓她毛骨悚然：“你笑什么！不許笑！”

蘇逍默收起笑容：“女人真是世上愚蠢的生物。不知道你們腦子里的構(gòu)造怎么會那么復(fù)雜，什么樣的奇思妙想都能想得出來。佩服。”

容雪咬著牙，恨不能拿起刀立刻將他千刀萬剮：“你也就是做了幾年的牢，你還想關(guān)我一輩子么？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蘇逍默坐在書房的椅子中央，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其實(shí)我隨時可以放你走了，只不過暫時還不想。我不相信這世上有不變的感情，從學(xué)術(shù)的角度來講，人的感情是復(fù)雜多變的，可是你和辛晨一直讓我不太明白，你們算是我的課題實(shí)驗(yàn)吧，等到辛晨完全忘了你的時候，我會考慮放過你。”

“你在撒謊。”容雪定定的看著他：“你說的不是真話。”

蘇逍默難得冷峻的表情有了松動，他半晌嘆口氣笑說：“女人果然很神奇，你們的第六感，有時候比專業(yè)的心理分析還要精準(zhǔn)。”

可就算是她直覺再準(zhǔn)，也無法參透他真實(shí)的想法。

蘇逍默每個月都會出差兩天，說是歐洲其他的國家也有他的病人。以容雪的直覺來看，這應(yīng)該也是騙人的。或許他在這里也有一個異國情人也說不定。

蘇逍默每天上班的時候，容雪剛剛起床，他對她確實(shí)沒有過過分的舉動，早上有他做好的早飯，中午會有菲傭收拾房間做好午餐和晚餐。晚上回來他會在書房里看心理學(xué)方面的書，或者處理幾個病人的案例。容雪每天做的事，只有望天。

他對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她每天為他系好領(lǐng)帶。他說：“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在這里飽嘗孤獨(dú)的滋味就夠了。”

有段時間，容雪病的很重，常常無法呼吸，常常在屋里做著做著就面色發(fā)青的倒地不起。蘇逍默帶她去看醫(yī)生，大夫告訴蘇逍默說，她的心臟，有很大的問題，心肌炎導(dǎo)致惡性心率失調(diào)，這很危險，她需要輕松的生活狀態(tài)，否則誰也不能保證她不會加重病情導(dǎo)致心衰。

于是那段時間，蘇逍默總會偶爾挑一個時間，帶她去巴黎市中心的咖啡座坐一坐，就是Enzo的店。她的情況卻似乎沒有任何好轉(zhuǎn)。

因?yàn)楣陋?dú)仍在，痛苦仍在。

后來，她向他要一本書看，隨便什么都可以，只要可以打發(fā)時間。

蘇逍默扔給她一本三島由紀(jì)夫的《禁色》。

容雪拿著那本書，當(dāng)了寶物：“你怎么會有這本書？”

蘇逍默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我有很多書，只是不想給你而已。”

果真，這是她從他那里得來的唯一一本書，之后他再也沒有給過她。每天繼續(xù)回到望天的生活，爬起來吃完飯，就坐在窗邊望著天，中午到了時間，再吃一頓飯，一直這樣到晚上，蘇逍默總會有辦法激起她的怒火，可她慢慢竟然發(fā)現(xiàn)，只有在與蘇逍默針鋒相對的時候，她才感覺自己還在活著。

毫無自由的日子過得久了，她的眼里漸漸失去了光澤，望著窗外的時候，感覺自己仿佛真的身在高窗囚籠之內(nèi)，每天都能聽見身體深處慢慢腐爛的聲音。

其實(shí)孤獨(dú)禁錮她都能忍，唯一不能忍的是想念，想念一個人久了，如果不能及時忘掉，就會變成毒藥，時時刻刻侵蝕血髓，往身體的更深處探去。

沒有網(wǎng)絡(luò)，沒有報刊，她徹底和他隔絕在了兩個世界。晚上每每閉上眼，想念就會瘋狂上涌，直到滅頂。

她心里的痛苦壓抑就像一個倒計時的炸彈，即將走到毀滅的臨界點(diǎn)。

終于有一天，她覺得不能這樣下去，繼續(xù)下去她遲早默默無名的死在這里。她于是趁著那個月份蘇逍默出差的時候跑出了房子，面前那條只能遠(yuǎn)遠(yuǎn)望到一點(diǎn)影子的國道是她唯一的出路。

如果能找到人肯載她離開，她說不定能找到出路。

那天晚上，月光在雪地上蜿蜒，她跑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風(fēng)雪在耳邊呼嘯而過，像要將她托了起來。

這感覺真好，像是能飛起來，像是能甩掉所有痛苦，像是就要扔掉這副殘破身體，靈魂升騰到遙遠(yuǎn)的天堂。

跑著跑著終于到達(dá)公路，她冒著風(fēng)雪站在攔車，卻沒有一輛車從這里經(jīng)過。

她坐在路邊等著，冰冷貫透單薄的身體。她眼睛看著眼前月下的雪野，時光仿佛忽然倒回到那個和辛晨一起的雪夜。她撐著頭，滾燙的眼淚落在雪地上燙出幾個深洞。她抱著雙膝，把頭埋了進(jìn)去。

很久之后，幾乎身體被凍僵，身邊的公路上才終于出現(xiàn)了光亮，她猛地起身，瘋了一樣搖著手臂：“救命啊！救命！！救救我！！！”可是車子連減速都沒有，直接從她面前呼嘯而過。

“停下！停下啊！”她尖叫著跟著它跑了幾步，終于崩潰大哭。

她再次蹲下陷入漫長的等待。

第二輛車出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依然滿懷希望的起身沖過去：“停車！！Stop！！Help！Help me！”可是車子又一次風(fēng)一樣卷過身邊。

就在她即將陷入絕望的時候，車子突然在不遠(yuǎn)處停下來。容雪臉上的淚痕被尾燈照亮，她不可置信的朝車子跑過去。

有救了，終于有救了！

她跑過去，然后車子上走下來兩個奇裝異服的小子，身上有很重的酒氣。

容雪的腳步猛地停住，心里異樣的恐懼密密麻麻的從底里攀爬而出。

那兩個法國男人操著她聽不懂的語言，嬉笑著朝容雪走過來。

黑暗仿佛入侵世界，她迅速轉(zhuǎn)身朝反方向跑去，恐懼翻涌著蓋過了一切感官。

可是她被抓住，整個人仰過去摔躺在雪地上，那兩個男人走到她面前，黑影蓋住了她的臉。

她顫抖的瑟縮著身子，哭著求他們：“please！Please！”無助絕望的聲音在空曠的雪野上顯得格外蒼涼。

可是男人卻一把抓住她的雙腳拉開，另一個男人的手伸向她的腰帶。一瞬間天崩地陷。她瘋狂掙扎著將腿從他的手中抽出來，她雙手合十眼淚洶涌落下，她抓住其中一個人的褲子，恨不得磕頭求他放過，她用手在肚子上比劃，想告訴他們自己已經(jīng)懷孕了，求他們放過他。

兩個男人看了她半天，看著這個女人求神拜佛一樣給自己磕頭求饒，臉上掛著不屑的笑。

然后其中一人看懂了她手勢的意思。她是在說自己懷孕了，求他們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