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亦薇偶爾去看看她,卻是蘇逍默一直在她身邊。
蘇逍默知道容雪流產了之后,在容雪身邊坐了很久,容雪冷笑著看他,說,怎么?我覺得你這種人應該不會有什么所謂的同情心吧?
蘇逍默的回答在預料之中,他說,同情沒有,可憐算是吧。
這種魔鬼根本就不能指望他有人心,容雪不再和他說話。
蘇逍默看著容雪,冷峻的臉上有一絲難得一見的迷茫,他說,我昨天夢見沈瓔了。
容雪渾身顫抖著高聲尖叫,你怎么有臉提她的名字!
如果不是躺在病床不能動,她一定會控制不住撲上去撕爛他的臉,撕爛他野獸身上披著的那層人皮面具。
他們每天的相處都是如此,她躺在床上咀嚼痛苦,蘇逍默坐在她身邊沉默不語。
他們像兩頭等待互相蠶食的獸類,冷眼對峙,黑夜白晝不停息。
蘇逍默幫她掖好她掉落的被子,容雪就會因為想避免他的觸碰身體縮成一團,兩眼死死盯著他。
蘇逍默冷笑:“有種所有我碰過的東西你都別碰。”
于是他控制了她的飲食,所有她要吃的飯菜都要他經手,并且親手喂給她。
他把一勺飯遞到她的嘴邊,容雪因為實在肚子餓了,只能張開嘴巴接受?商K逍默卻不屑笑了,說:“你不是不碰我碰過的東西么?
她把那一口飯咽下去,仿佛咽下了一把刀子。
梁亦薇很多次問起她,到底什么原因蘇逍默和她走得這么近,容雪搖搖頭,閉著眼睛什么也不肯說。
蘇逍默從沒有放棄過手中的殺手锏,只要他冰冷的眼神一落到容雪的身上,她總覺得自己脖子上橫著一把鋒利的匕首,隨時準備割開自己的咽喉。
容雪出院那天,她說自己要回房子取一些東西,才能跟他去法國。蘇逍默竟然沒有反對。
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時候,仿佛重生一般。她讓蘇逍默送她到辛晨的別墅,等到蘇逍默離開,她才自己走了進去。
她心里祈禱,如果能碰到辛晨該有多好。于是站在他們一起種下的木棉樹前許下愿望。
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人心原來這樣包容,它可以讓截然不同的感情同生并存,就像對辛晨的熱愛和痛恨。
她曾經在醫院里失眠的無數個夜里,一次次幻想過和辛晨重逢的畫面。
有時候是激烈的爭吵,有時候又是沉默不言。有時候是痛徹心扉,有時候是繾綣依戀。
也許木棉有靈性,它保佑她實現了愿望。辛晨果真在,就在開門的一瞬間,她隨著風雪裹卷而至,回頭的時候,辛晨就站在她面前。
她沒想過這是多神奇的一件事,她只記得,這也許就是此生最后一次見到他。
畢竟她一顆斑駁的心臟里裝滿了太多沉重不堪的秘密,畢竟她已經太累,在這條沒有光的路上走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突然倒下。
可這一次見面,比上一次還要痛苦。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曾經耳鬢廝磨說著永遠的人,曾經讓她整個青春時代乃至整個人生都在仰望熱愛的人,會成為自己眼中的銳刺。
他們抵死相傷,卻只為用這種幼稚的方法證明相愛。
何等愚蠢。
她滿心傷疼的離開,走了很久,迎面駛來了蘇逍默的車子,她默默的坐了上去。
“這次可以走了么?”
“等我病好。”
蘇逍默曖昧的抹去她的淚痕:“你跟他說了什么!
容雪警惕的打開他的手:“你為什么知道他在?”
蘇逍默冷冷說:“他的事,我都知道!
飛雪從眼前滑落,容雪抱著雙臂,身體里一陣惡寒。
李燦找到她,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不巧的是,李燦來的那天,蘇逍默也在。李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了幾個身材修長,看起來刻板冷酷的青年男人。
“你為什么在這。”
李燦冷眼看著蘇逍默,容雪從來沒有看見過他真正發怒時的樣子。
蘇逍默從椅子上起身,悠哉的笑:“有朋自遠方來,你一定要這么煞風景么?”
李燦捏緊拳頭,聲音冷冽:“我前幾天就已經找到這里,我一直找人在盯著,你每天都會過來,我想知道為什么?我記得你是辛晨的朋友!
蘇逍默無奈的攤手:“為什么全世界都覺得我們是朋友?”
“我問你,為什么,跟、容雪、在、一、起!”他一字一頓,壓迫感呼嘯而來。
蘇逍默漠不關心,抬眼假笑:“因為我高興!
“王八蛋!”李燦抬手沖過去,一拳摔在他臉上,瞬間濺出血來。
李燦身后的幾個人沖上來拉住李燦:“少爺,別沖動,醫院不適合鬧事,以后我們在想辦法!
李燦掙動著身子指著蘇逍默的鼻子,他咬牙說:“今天你敢踏出這個醫院一步,我李燦讓你沒命活到明天!
“別打了!
容雪的聲音穿透亂象傳了過來,李燦冷靜下來,轉過頭看著她:“容雪,你告訴我為什么?你真的離開辛晨了么?是不是這個家伙做了什么?你告訴我我現在就廢了他!”
容雪搖搖頭,并不看他,只輕聲問了句:“他還好么?”
李燦眼色沉下來:“他已經決定退出娛樂圈。”他把辛晨宣布退出娛樂圈的視頻用手機打開給她看。
當她看到辛晨說,‘她從來都是我的決定性因素’時,她忽然覺得,自己所承受的一切都值得了。
雖然在她摔下樓體的一刻,就已經注定這輩子他們注定陌路,可是她仍然愿意為他的自由賠上自己的一生。
李燦有些希冀的看著容雪:“只有你能幫他,他這么放任自流,你不管管嗎?我看得出來你還是在乎他!上次咱們見面,是在辛晨家的附近,后來他告訴我你對他說的話,我覺得只是為了刺激他而已,對不對?你不是真的想他死的,對吧?”
容雪低垂了雙眼說:“我說了,我希望他活著,希望他背著這些痛苦活著!
“不可能!”李燦忍無可忍打斷她:“你就是想讓他有力氣活下去,對不對!你是希望他活著沒錯的吧?!”
容雪不回答,她不說一句話。
李燦有些失望,他拿給容雪一張名片,拍在她的床邊:“容雪,需要我幫忙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會幫你”他說著回頭冷冷看了一眼蘇逍默,帶上他的人揚長而去。
容雪伸手,吃力的往那張名片摸去,好不容易才拿在了手上,她像握住一根浮木,把名片緊緊抓在手里,卻突然被蘇逍默一把奪走。
容雪恐懼的看著他,在他臉上看見了得逞的幾近扭曲的笑意,蘇逍默把那張名片舉到她眼前,說:“沒人能幫你。”說完抬手撕碎了名片。
李燦,你讓我說什么呢?讓我說,我是為了不讓辛晨坐監獄才受到蘇逍默威脅?
你難道要我說,辛晨是錯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容雪想起李燦臨走的時候說過的話,她的眼淚忽然蜿蜒而下,她說,李燦,你幫不了我,誰也幫不了我。
愛情是個囚牢,她的心早已經不自由了。
辛晨離開的時候,只有李燦一個人送行。
李燦摸了摸頭說:“安娜說不適應分離的場面,她不想來送你!
“我知道!毙脸枯p笑:“怎么好像每次我走,無論去哪都有你送我!
李燦很生氣:“你覺得我很爽。俊
辛晨說:“沒有,只是覺得你很榮幸。”
李燦朝他狠呸:“我呸!呸你滿臉灰!”
辛晨有些嫌棄:“我真不知道就你這副模樣要怎么跟集團的老狐貍斗。”
李燦胸有成竹的拍拍胸口:“你就放心吧,看我把他們挨個斗倒,等你回來一定會看到一個更成熟的我。”
辛晨拖起行李往前走去,冷笑:“一個四歲的你么?我沒什么興趣!
“喂!你說什么!你給老子站住!”李燦在安檢口外張牙舞爪,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辛晨在里頭看著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他去美國的時候。依然是這樣的場景,依然是這樣扯痛心角的感覺。他望了望李燦背后航站樓外灰白的天色,他是注定了要流浪的。
他笑著朝李燦揮手,仿佛在揮別過去。
可他不知道,就在他準備前往他心中的自由之都水城威尼斯的時候,蘇逍默已經帶著容雪飛往巴黎。
他不知道,在他一步步走向解脫的時候,容雪卻走在了毀滅的路上,永失自由。
塞納河畔的露天咖啡座總是彌漫著濃香。容雪常常在這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的時間。她常去的那家店叫Macchito,店主是個優雅俊美的法國男人。
這家店里掛滿了地中海風鈴,墻上掛著手風琴、吉他還有一些色調深濃的油畫。
Enzo很早之前就注意到這個面容清麗的亞洲女人了,她常常穿著素色的長裙,坐在窗邊風鈴的位置。她來的時間不定,一周大約會有一次,可一坐就會坐到深夜,直到店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到了晚上,會有個喜歡穿著一身黑色的亞洲男人接走她。那人身上有著禁忌一般冷峻的壓迫感。
Enzo的直覺告訴他,這個高個子的亞洲男人,并非善類,即便他常常對著Enzo點頭微笑,甚至有一次,他用精準的法語表達對Enzo的感謝,謝謝他這么久以來關照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
Enzo抬手握住男人伸來的手,眼睛卻落在他身后面無表情的女人身上。
其實談不到照顧,因為這么久以來,Enzo從未和她說過一句話。并不是不想與她交流,只是因為她聽不懂法語,也不會說。無論Enzo對她講什么,她都只會搖頭,然后迷茫的微笑。
Enzo于是笑著對男人說,你的法文這么好,或許你可以教一點給你的未婚妻。
男人客氣的笑了:“不,她可是只懶惰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