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晨看著他,眼神冰涼:“你想說什么。”
李燦笑了笑,他在辛晨面前向來無所遁形:“我就是想知道,為什么容雪不在。”
辛晨用手撐著頭,手指插進發間,居然有種頹廢迷離的美感,他聲音低啞,說,如果她在,也許會想殺了我吧。
他身上被暗影纏繞,彌散著苦痛的味道。
李燦不敢再問,可是心里那塊郁結卻怎么也無法解開。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卻因為太了解辛晨,而清楚的知道著,他還愛她。
辛晨卻突然主動開口,有些迷茫有些掙痛:“你相不相信,容雪會和蘇逍默在一起?”
李燦睜大眼睛,心口居然慢慢有怒火燒上來,他逼近他說:“你說什么瘋話?容雪對你什么樣你自己不清楚嗎!”
可是辛晨緩緩把那雙幾乎散失了焦距的漆黑眼瞳對準了李燦,漆黑冰涼如同北極的夜,他鬼魅的笑:“你怎么總是幫她說話,難道你也喜歡她?”
李燦蹭的一下站起身,捏緊的拳頭差點揮起來。
他咬著牙,眼里翻動著火花:“你別以為你病了我就不敢打你!全天下女人死絕了我也不會想著搶你辛晨的女人!我李燦在你心里就是這樣的垃圾?容雪對你的怎么樣你不清楚嗎?我對你怎么樣你不清楚嗎?你是不是把我們都搞瘋了你才舒服!你這小半輩子要瘋幾次你才滿意!一直以來全天下都圍著你轉你很爽是不是!”
李燦突如其來的爆發仿佛嚇到了他。
辛晨的手縮在長長的衣袖里,眼睛張大著閃動著混亂的光亮。像一只被驚到的幼獸蜷縮著身體,水淋淋的大眼望著周遭一切,不敢有所動作。
李燦的怒火又一次成功被撲滅。他伸手去抓他,臉上有愧色:“辛晨……你別怕,我……我就是聽不得你說那種混蛋話……”
辛晨躲開他的手,仰起頭看他,說,沒關系,我確實是個混蛋,我也討厭自己,討厭到恨不得殺了自己。
然后他聲音有些發抖了,他說,容雪不會回來了,我是殺人兇手,我殺了自己的哥哥,我還殺了她的孩子。
接下來的幾天,李燦再也沒有問起過關于容雪的事。他來了之后,干脆花了高價錢自己也弄了一件療養病房,住在辛晨的隔壁,羅安娜則是每天依然早早來看辛晨,晚上再回去。
起初李燦怎么看都覺得她不順眼,誰讓她取代了容雪的地位。
那天李燦捧著羅安娜帶來的東西大吃特吃,辛晨默不作聲的看著他。
李燦說:“你看什么看,我就是不想讓你吃她買的東西,不行嗎?你別看我了,看得我心發慌,待會你想吃什么爺我全給你買回來。”
他每天圍著辛晨轉,問他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可辛晨卻再沒有開口過了。
他每天瘋瘋張張纏在他身邊,就是希望他眼里能有些生氣,哪怕只有一點也好。
那天他說話說累了,倒在辛晨身邊,嘆氣說,你知道嗎辛晨,從我畢業接了家里那一攤事,我再也沒有這樣鬧騰過了,你就不能理理我么?我多希望你還能像以前一樣,哪怕罵我兩句呢。
可辛晨沒有反應,他看著窗外,面無表情。
羅安娜一直不允許護工進入辛晨的房間,這個從來沒洗過衣服做過飯的千金大小姐成了一個忙前忙后的小保姆,每天會像一個護工一樣幫辛晨收拾屋子。
其實屋子只有辛晨的時候并不亂,可自從李燦來了,他白天總要扎在辛晨的房間里一整天,于是到晚上房間就會像經歷了一場大戰一樣到處亂成一團。
李燦是故意的,每天看她收拾來收拾去的,感覺竟然異常過癮,于是會樂此不疲的把屋子搞亂。而她每天為辛晨帶來的各種美食也大多都落到了李燦的嘴里。
羅安娜后來終于忍不住爆發,原本就驕縱高傲的性子在李燦的面前完全爆發出來,她拿著李燦亂扔了滿屋子的衣服高聲質問:“你是來這干嘛的?你如果是來鬧辛晨的,我現在麻煩你給我走遠點!病人需要潔凈的環境才能心情愉悅,你不懂嗎!”
李燦半躺在床邊,裝模作樣的給辛晨捏胳膊,他看著羅安娜揚起眉:“看你裝了這么多天賢妻良母,今天終于裝不下去了吧,我就是為了揭穿你才用了這一招,我也很辛苦啊,讓本少爺給捶腿按手的人至今為止就只有他辛晨一個呢。”
羅安娜于是氣得摔門而去。
有天羅安娜收拾房間的時候,撿出了一雙黑色的襪子,她撿起來帶回去讓家里的保姆洗了,等拿回來的時候,李燦撲過來瞪著一雙大眼看著她:“你怎么隨便拿人襪子去洗啊!這是什么癖好啊。”
羅安娜突然就漲紅著臉,怒視他:“誰讓你到處亂放!我是要給辛晨洗!你的臭襪子以后都給我拿遠點。”
從那以后李燦于是把自己所有衣服都跟辛晨的混在一起,讓羅安娜根本分不出來哪件才是辛晨的,于是她也只好帶走了一起洗了。
而李燦驚奇的發現,每次他捉弄羅安娜或者故意氣得她發脾氣的時候,辛晨都會看的很認真。要知道,他現在除了發呆和想死,沒有什么感興趣的事。
也許因為辛晨愛玩鬧的小惡魔本質還在,才會讓他對這種事感興趣。
后來,李燦看見羅安娜接到家里的電話,躲在外邊邊紅著眼眶邊和家里對峙。
她在電話里語氣非常激烈,她說爸,如果晟業不簽回辛晨,我也一定不會再回晟業工作,我以后也不會再進這個行業。
電話那頭的家人應該已經是怒火滔天,可是她眼神堅決。
那一刻李燦在門邊躲著,看的清清楚楚,他那時候才想起來,她也曾經是爸媽掌中的小公主,也曾是晟業集團風光難掩的高層,可她現在放棄了自己的光環,只為守在一個不可能的人的身邊。
她掛掉電話,李燦倚在門邊,漫不經心的說,你這樣不值得。
羅安娜賭氣離開,經過李燦身邊時她說,我認為值得就值得。
李燦拉住她的手臂,第一次毫無戲謔毫無捉弄之意,認認真真看著她的眼睛,沉重的說,我承認你很好,可你應該明白,愛情這東西不講道理,他不可能忘了容雪的。
羅安娜低下頭去,眼淚接連不停的落下來。
那是他第一次見她哭,可是李燦猜得到,這樣的大雨,在她心里也許從未停過。
李燦曾經常常旁敲側擊,或者單刀直入的向羅安娜打聽關于容雪的事情,可從那之后他再也沒有殘忍翻過她心上的傷疤。連捉弄她的事也慢慢收斂了許多。
某天羅安娜看見保持干凈整潔的房間,忽然有點不能適應,抬頭疑惑的看著李燦。
李燦一手懶懶的撐著頭,笑瞇瞇的看著她說:“今天小爺我心情好,你不用太感激。”
羅安娜理都沒理,就走去辛晨旁邊,握著他的手臂,和他一句一句的聊天,依然是每天那種有來無回的聊天,她一直說,而辛晨只是沉默,甚至連神色也沒有變過。
馬上要到春節了,李燦不想讓辛晨在醫院里度過,最近一直商量著是不是能讓辛晨回家去住一段時間。
好不容易疏通了醫院,李燦和羅安娜準備圣誕那天清晨帶辛晨回家。大夫最后的那番話讓李燦和羅安娜很開心。
他說,辛晨現在情況基本穩定,雖然晚上失眠嚴重,但是起碼情緒平穩,過激的行為比較少見了,正在處于恢復的階段。這段時間,盡量不要提及讓他情緒激動的事,盡量平穩的度過這段時間。
這是太好的消息。正逢圣誕來臨,好像身邊的空氣都輕快了些。
辛晨的房子很久沒有人住了,應該已經不成樣子,李燦和羅安娜驅車回去準備徹底的打掃一遍,準備些日用品和節日用品。
大雪覆蓋了整個城市,北京的雪比H市薄了很多,洋洋灑灑,少了些沉重,多了些飄逸空靈。
云很厚,像一層棉絮堆在空中,太陽光從中間滲出來,染上一層毛茸茸的光暈。
羅安娜很久都沒有這樣輕快過了,她仰頭透過車窗看著那一團暗金色的光暈,說:“你看啊,太陽就快出來了。”
李燦扭過頭看著羅安娜帶著朦朧微笑的側臉,靈俏的輪廓仿佛也鐸上了太陽的流彩,他竟然沒有發現,原來她笑起來有這么美。
房子真的已經很臟了,花園里已經沒了花,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房子邊角結了冰,乍一看起來像是電影里荒廢的鬼屋。
李燦和羅安娜相視苦笑,卻心里都有種干勁在底里活動。李燦換上一個方便動作的大衣,羅安娜在外套上面綁上圍裙,頭上捂著帽子口罩。
羅安娜為他穩著梯子,李燦爬到最高處拿著一把大掃帚清雪,大片大片的積雪從房頂落下來。羅安娜猝不及防被一大片雪蓋在頭頂,還好帶著帽子,她摘下帽子用力抖落積雪,指著上面朝她壞笑的李燦大吼。
她越生氣,李燦越把雪揚在她身上,她于是在下邊只能狼狽的四處跑竄躲雪,跑著跑著卻笑了起來。
把房子上的積雪清理好,把花園里的枯草收拾好,他們又進到房間徹底開始打掃。酒柜上書架上已經厚厚一層積灰,他們一人手里一只雞毛撣子在屋子里瘋狂打掃,弄的兩人咳嗽不止,然后看著對方臉上的黑灰,笑的直不起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