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電話給羅安娜,對方顯然預料到會接到容雪的電話,于是一派從容:“怎么,容經紀有事問我?”
容雪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上辛晨的照片:“今天的新聞你看了吧。”
“當然,”羅安娜的聲音卻輕松不已:“已經滿城風雨了,不過你也不用急,你沒有能力解決的事,公司會去解決。”
這個羅安娜嘴皮子相當了得,容雪早就料到一旦找上她就一定會被她百般諷刺羞辱,她都想過。
可是辛晨在美國的時候,羅安娜一直在他身邊,如果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除了羅安娜她再也沒有別的選擇。
羅安娜讓容雪到一家美容院去找她,容雪找到她的時候,她臉上包著厚厚的營養膜趴在床上做全身spa。
“這的spa做的非常好,要不要一起?”
容雪當然拒絕了這個看起來來者不善的邀請:“我只想聽聽辛晨的事。”
“這樣好么?身為經紀人現在這么悠閑,你不是應該周旋在各大媒體中間,然后電話被記者打爆么?”
“我已經關機。”容雪晃了晃手中的手機:“這個時候說什么都可能被抓住把柄,不如弄清事情真相之后再對癥下藥。”
“哦,不愧是容經紀,果然冷靜啊。”羅安娜揮了揮手,示意按摩師離開。屋子里只他們兩人。羅安娜坐起身,全然不顧自己裸露的身體招搖的暴漏在容雪面前。
容雪也面不改色坐在她面前:“說吧。”
羅安娜笑:“我早想告訴你的,可是辛晨不肯,不過到了這一步,他想瞞恐怕也難。”她眼神變的很深,好像慢慢陷入了回憶中。,
“那年我在美國的哥倫比亞大學讀新聞專業,那年期末論文是一篇小眾報道。我選擇去美國當地的戒毒所取材。我找到一家規格很高的戒毒所,貝蒂福德療養院。”
“當然了,待遇再好那也是戒毒所,絕對不會是什么輕松的地方,我第一次見到辛晨的時候,他剛好進行完一輪強制治療。他被人從治療室扶出來的時候,我剛剛采訪過另一位病人。”
“他太好看了,但是當時他的樣子,跟快死了沒什么區別。我問了他的名字,然后我經常去看他。”
“他毒癮很深,發作起來就像要發狂一樣,不斷撞墻,尖叫,我撞見過,那個特殊監護室里,四處都是軟墻,可是他還是把自己的頭撞破了,流了很多血。”
“那里的護工跟我說,他經常這樣,難受的挨不過去就自己折磨自己,就好像那樣做會好受一些似的。他后來特別瘦,顴骨都突出來了,也不肯吃東西,眼睛特別晦暗,好像今天過完明天就要死了。護工說他是注射毒品才染上毒癮的,特別難戒斷,所以我就看著他反反復復受折磨,接受那些治療的時候生不如死的樣子,我看著都覺得受不了。如果要受那種折磨,真的不知道活著還有什么意義。那時候我特別心疼他,真的。”
“一開始他不太喜歡理我,他很冷漠,非常的拒人千里,難以接近甚至孤僻,我唯一一次看見他不一樣的表情是他打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頭的男孩口中提到了一個叫容雪的人。他當時那個表情,我一下子就確認,他肯定很喜歡很喜歡那個女孩,在那之前我從來沒見他笑過。”
容雪睜大了眼,痛苦的低下頭去,抓緊了胸口的衣襟。
羅安娜看好戲一樣露出笑容,覺得實在是好笑極了,只這幾句話就難受成這樣,那要是知道他吸毒的真相她豈不是要去死了?
她輕蔑的笑了聲繼續說下去:“因為我也是個很固執的人啊,所以對他每天就死纏爛打。他真的很孤單,住院那么久我都沒有看到誰來看過他。每天過去陪他,終于讓他慢慢也能和我說上一點話。過了差不多有半年的時間,我覺得他對我沒有那么警惕了,我開始問他為什么吸毒。他起初不肯回答,我一提到他就沖我發火。等后來有一天他又接到那個男孩的電話,我才知道,原來他是被人害了。”
容雪猛地睜大眼睛:“被人害了?!”
“沒錯啊。我聽了個大概,串聯起來,大概是,一個叫容城的害了人家的妹妹,結果人家找上門來找容城報復,卻把辛晨誤認成要報復的人,然后倒霉的就是他了。”
尖銳的疼痛刺入胸口,容雪慌亂的站起身,卻發現眼前的一切扭曲模糊,她捂著胸口壓下疼痛,扶著墻壁一點點站起身想要離開這個房間。
不會的。
辛晨因為容城而被害什么的。這么荒唐的事怎么可能是真的。
本以為他在國外風光無二的留學,可竟然卻是在戒毒所里度過。
這不可能。
羅安娜看出容雪臉色不對,是那種病態的不對,臉上呼呼的冒出細密的汗珠,眼神渙散而空洞,臉色像蒙了一層灰霾。
羅安娜皺起眉,趕緊披起一件衣服,上前來扶她,臉上有些嫌棄:“你至不至于啊,知道了原委就好好和辛晨的道歉啊。你這是干嘛,故意嚇我?”
容雪狠狠推開她,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亦薇……”
梁亦薇那邊不清楚發生了什么,生意輕松:“哦容容啊,怎么了?你聲音不太對啊。”
容雪顫抖著深吸口氣:“辛晨吸毒的原因的你知道么?”
梁亦薇瞬間沉默,整個人仿佛凍住,腦子飛速旋轉,眼前恍然是多年前讓她后悔至今的那一天。
那天梁亦薇還在醫院療養,她之前一直都知道容雪每天都過來找她,卻被家里人攔在門外。當得知自己的腿有可能再也站不起來的時候,她真的恨透了所有。可偏偏就是那幾天,容雪不再來醫院看她了。
她怨氣就像一個氣球,越脹越大,直到有天班上的柳晴嵐以同學的名義來看她。
柳晴嵐額頭上貼著一塊紗布,梁亦薇雖然不歡迎她卻也沒有趕走她。
柳晴嵐的來意很簡單,她是來告訴她,在你梁亦薇要死不活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容雪和辛晨兩個人甜蜜的談著戀愛,所以才會忘記了這個傷病了的老朋友啊。
梁亦薇終究還是受到了挑唆,那段時間被恨意沖昏了頭。梁威來探望她的時候,看出她情緒的波動。問她,要不要幫她出這口氣。
梁亦薇,想也沒想,點了頭。
可她死也沒想到,梁威會把辛晨錯認成容城,更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會用注射毒品這么下作又極端的手段。
辛晨無端受害,梁威入獄。梁亦薇每天被愧疚折磨,可是卻無從挽回。所以她才會想要向容雪道歉。一念之差,讓他們受盡傷害。
此刻,梁亦薇在電話那頭哽咽著求容雪原諒。
可容雪閉上眼,眼淚長流,不是怪她,只是太心疼。
心疼辛晨這些年受到的無妄之災,心疼他一個人承受一切的孤獨年月。
梁亦薇的聲音似乎從耳邊越飄越遠。她覺得自己眼前的世界忽然漆黑一片,終于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