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心中太憋悶太壓抑,深夜,容雪自己一個人偷偷離開了賓館。
夜晚是黑暗滋長的巢穴,在心里翻動的那些絲絲縷縷的孤獨,從巢穴深處爬了出來,終于翻天覆地。
她順著路走了很久很久,不知道去哪,只想一直在路上,不想停歇。
路過一家24小時便利店,她駐足望了一會,突然想買一盒煙試試。
坐在街邊點燃一根煙,頭頂迷蒙的路燈光把她孑然的影子冰冷的印在雪地上。
她學著辛晨的樣子,把煙掐在指間,放在口中然后點燃,像點燃了心底欲蓋彌彰的罪孽。
煙氣沖進喉嚨,灌進肺部,她猛烈的咳嗽起來,眼淚都被嗆了出來。
也沒什么好味道啊,世人為什么卻那么迷戀。
“咦,這不是那個辛晨的朋友嗎,在這干嘛?怎么每次我見你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啊?”
容雪尋聲抬頭,看見了一個紅色短發的美女,紫色的眼影在她臉上竟不顯半分俗氣,像歐洲童話故事中的精靈。
她濃妝艷抹,大冬天穿了個薄的幾乎露大腿的打底褲和黑尖高跟鞋,亮色短皮衣看起來火辣性感。
“方舟你干嘛呢?走不走啊?你認識她啊?”女孩身后傳來不耐的催促聲。
容雪尋聲抬頭才看見她身后站著幾個年齡相仿的男男女女,摟摟抱抱站在一起,穿著打扮的風格和方舟相仿,都是一副很不尊重冬天的樣子。
方舟翻了個白眼罵回去:“都給我閉嘴,催什么催啊,趕著回家下蛋啊?!”
她一句話引起一片笑聲。
方舟看起來對街邊坐著抽煙的容雪很感興趣,伸腿踢了踢容雪的小腿:“怎么,上次看你不會喝酒硬喝酒,這次看你不會抽煙硬抽煙,你說你這是要練什么神功呢?吃喝嫖賭抽樣樣都來的意思嗎?”
容雪想了很久才在腦海中搜索到她的樣子,卻完全記不得在哪見過。
“不記得我啦?”方舟夸張的指著自己的臉:“姑奶奶這么美你都沒有過目不忘一下,也太不尊重人了吧?上次你和辛晨去酒吧,我們遇見過啊。”
容雪腦海里似乎冒出一點點苗頭,于是恍然大悟的張大嘴巴:“哦……”
“想起來了?”
容雪眨眨眼,說:“沒有。”
方舟無奈的扶額。
她們有一句每一句侃著,身邊卻悄然停了一輛車。
那個英俊男人從車上走下來的時候,那群少男少女突然噤若寒蟬,使勁捅著聊的起勁的方舟。
“哎呀干嘛啊!”方舟不耐的回頭的時候,卻和容雪同樣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她們兩個幾乎同時脫口而出:“程遇北?!”
容雪和方舟對視了一眼,一臉的不明所以。
車上氣氛尷尬又沉重,司機開著車,程遇北坐在副駕,容雪和方舟坐在后座。
“所以說,你們認識?”方舟抱著雙臂,閃著光的指甲不斷敲打座椅。
“所以說你是程哥的妹妹?”容雪睜大眼打量方舟。
方舟瞄了一眼司機和副駕上面無表情的程遇北,拔高嗓音說:“算是吧。呵呵,不過是亂臣賊子一個。”
容雪不明所以,但還是輕拍了方舟的腿,使眼色讓她別說了。
方舟甩開容雪:“你瞪我干嘛,哎我就偏要說,我爸混了那么多年可不是吃素的,他的東西,可不是什么黃鼠狼想搶走就能搶走的,以為天上掉餡餅能直接拍人臉上啊?開玩笑。”
容雪雖然實在不懂她在說些什么,可是還是被這讓人崩潰的尷尬氣氛弄的不知所措,嘆口氣等著程遇北隨時爆發。
可她卻聽到程遇北低沉的聲音淡笑著說了句:“我是聽爸的話才來找你的,如果你不想回去,隨時可以下車,我不強迫你。”
驕縱暴躁的方舟卻突然安靜下來,車子里很暗,沒有人看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苦表情。
程遇北若無其事,轉回頭看著容雪,他眉目里從容的壓迫力讓人無法抗拒,說:“容雪,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容雪有點難以啟齒,最后還是報出了個賓館的名字。
“呦!”方舟眼睛瞪得像銅鈴:“這么快就進行到‘吃喝嫖賭抽’的‘嫖’啦!”
“不……不是……今天家里有點事,我不想回去。”
“什么事啊什么事,給我講講唄,我每次看你都感覺好有故事啊,我好奇著呢!”
容雪把自己胳膊從她手里抽回來,干笑:“沒……沒什么,你要想聽,哪天再跟你講吧。”
車子停在賓館側門,容雪就下車了,程遇北從車窗里望著她,手在耳邊比了個電話的手勢:“有事打給我。”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頭,然后繞過側門,走去正街的正門。
從轉角拐過去的一瞬,她突然定在原地,再也動彈不得。
她看見了辛晨。
黑夜籠罩在漫漫長街,望不到盡頭,他孑然伶仃的身影微微斜著靠在了路燈旁,可能是因為病了的緣故,他的身影在風雪中飄零著,格外刺眼。
大雪紛飛著在他身上編織成白色的囚籠,是末路的飛鳥,撕盡了雪白的羽翼,眼瞳深處印著刻骨的孤獨。
容雪朝他跑過去:“你怎么在這?你在這多久了?”
辛晨看到容雪,眼里忽然燃起光亮,卻好像意識混沌的樣子,夢囈般說:“你去哪了?”聲音蒼白,臉頰卻是病態的潮紅,像個久病的孩子。
他病了,真的病了。
容雪突然就心疼的漫天覆地。
“對不起對不起,我就是出去轉轉,我心里不舒服睡不著覺,你這還病著呢,你說你跑出來干嘛啊……”
她還沒有說完,就沒了聲音,是因了那個男孩突然踏前了一步,將她擁在懷里。他身上清凜的香氣瞬間將她包裹,然后她猛地想起,這個溫暖的懷抱曾經出現在自己的夢里。
他抱著她,頭深深的低下來埋在她肩膀,似乎已經燒的意識不清,他聲音脆弱的像要碎去,說:“你去哪了,雪太大,你不要走丟了。”
一瞬間的動容要摧毀她一整副心魂了。可她還是推開他,空曠的眼神望著他,說:“我們回去,你燒的嚴重了。”
辛晨卻一副委屈的樣子,拉著她的袖子不肯走動一步,他說:“你欠我的東西還沒有還啊。”
容雪探手去摸他的額頭,滾燙的嚇人:“快回去!回去吃藥睡覺!”
“我不好么?我對你不好么?還是說林帆比較好?”辛晨看著她,聲音委屈的像個孩子,眼里的碎光像凝集了漫天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