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一走,客廳內沒有交談多久也就散了。
夏宅大門外,張振東和夏蘭對立站著,兩人都沒有開口,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在兩人之間縈繞著。
夏蘭頭微低,不敢與男人對視,臉上帶著疑似害羞的表情,這是從未在她臉上出現過的。
“你,這些年好嗎?”
許久,張振東終于開口,他的語氣帶著多年來歷練的沉穩,似乎還夾雜著滄桑。
他看著眼角已經悄然爬上幾條皺紋,卻美貌依舊的夏蘭,神情復雜,一雙深邃的眼睛里深不可測。
夏蘭從前就是被他眼底的幽深所吸引,總覺得他是個有故事的人。
然而即使相交數年,卻從未看清他眼里的情緒,更何況如今兩人數十年未見,她更加看不懂了。
“習慣了。”
模擬兩可的回答,既沒說過的好,也沒說過的不好。
聽到她的回答,張振東的臉上閃過一抹心疼,稍縱即逝。
是啊,她怎么會過的好呢,十幾年,夏氏、夏家全靠她一人撐起,既要照顧病重的大哥、年幼的夏格,還將夏氏管理的井井有條,這其中的艱辛又豈是外人能知道的。
沉默,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兩人宛如木頭人般站著,夏蘭低著頭看地上,張振東低著頭看她。
她雖然成熟了很多,氣場也變的很強大,只是一些年輕時候的習慣卻依舊保持著。
比如會了避免尷尬,她總會頭低低的,也不說話,也不看你。
不熟悉的人會以為她是在害羞,實則她可能只是在數地上的螞蟻,或者看地上的任何東西。
“噗呲!”
他突然的笑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夏蘭抬起頭來,與他對視。
“你呢,過的好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然而緊緊絞在一起的雙手泄露了她此時又多緊張。
當年她本來已經準備了要表白,卻在緊要關頭大哥就出了事情,而后他也跟著消失。
說不怨恨是假的,只是時光早已洗刷掉了她對他的記憶。
然而他卻又再出現了,勾起她心中的一絲漣漪。
她按捺住想去質問他的沖動,屏蔽掉所有關于他的消息。
即使兩人都在H市,卻一直都沒有見過面。
這次若不是因為格格的事情,她也沒有借口去找他。
“呵,我挺好的!挺好的!”
他苦笑一聲,似是為了說服自己一樣,重復了兩遍。
夏蘭聽出他語氣中的苦澀,心里忍不住揪了一下,面上卻不顯。
“你,結婚了嗎?”
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狹長的鳳眼緊緊的盯著對面的男人,不錯過他臉上的分毫表情。
張振東聽到她的話明顯一愣,而后莞爾一笑。
“沒呢!
他的唇角勾著一抹淡淡的笑,笑意直達眼底,一如年少時候的那般恣意,那般蠱惑人心。
夏蘭不自覺就看呆了,直到感覺一道熾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才回過神來。
“噢,噢,你回去路上小心點,我先進去了!
她逃也似的走了,藏在短發下的耳朵似乎升起了一抹不正常的紅。
張振東依舊站在原地,目光幽深的看著那抹身影消失。
而后,淡定的上車,然而雙眸中卻始終帶著一抹愉悅。
夜色彌漫,風吹進來,有幾絲清涼。
夏格站在窗前,微風徐徐拂過她的臉龐,掠起她額角的碎發。
窗外,幾只知了高聲嘶叫著,似乎也在慶祝這夏日難得的清涼。
夏格向遠處望去,只有屈指可數的幾盞燈亮著,一片黑暗。
回想起白日里張律師說的話,心忍不住狠狠的揪在了一起。
并非她真的那么無情,只是她真的累了。
她不想過整日猜忌的生活,既然互相不信任,又何必互相折磨。
更何況,他與葉筱柔藕斷絲連,這是她無論如何都忍受不了的。
她不介意以前他有過多少感情,又有多少露水情緣,但是她不能忍受兩人已經互述衷腸,互相知道對方的心意的情況下,依舊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
更甚者,他甚至懷疑她的忠誠,懷疑小夏夏的身世。
小夏夏是她心中永遠的痛,她沒辦法再平靜的面對他。
如今,分開是對兩人最好的選擇。
眨了眨眼,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風一吹,瞬間就蒸發在空氣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夏格微微弓著腰站著,手術過后的傷口還會疼痛,讓她暫時沒辦法筆直的站著。
倏地,遠處一抹光亮照在了她的臉上,而后緩緩駛來。
像是有所感應似的,夏格猛的將窗戶關上,她的呼吸變的有些急促。
窗戶是反光的,她看的到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卻看不到她。
果然,不多時,熟悉的黑色路虎就駛進了夏格的眼里,穩穩的停在夏宅門口。
夏格瞳孔微縮,垂在兩側的雙手屈起攥緊,放開,又攥緊。
車門打開,一雙擦的程亮的黑色皮鞋穩穩的落到地上,緊接著,一道俊朗的身影從車里下來。
男人穿著高檔西裝,卻顯得皺皺巴巴的,宛若剛干完苦力一般。
即使距離稍遠,夏格仍然可以清晰的看清他身上的每一個細節。
布滿紅血絲的雙眼,新長出來的胡茬,以及難看的臉色。
突然,顏梓宸抬頭望了上來,夏格猛的與他對視,嚇的急忙蹲下了身子。
動作太大,卻扯動了傷口,她疼的直吸氣,額頭的冷汗也冒了出來。
直到痛感漸漸淡了之后,夏格才想起,他根本看不到自己,何必躲呢?
想著,夏格又直起了身子,只不過這次動作刻意放慢,沒有再扯動傷口。
樓下的男人微低著頭,他斜靠在車頭,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隨著,指縫間,有抹猩紅,在夜色中尤為明顯。
不可否認,即使一身狼狽,他依舊帥的風華絕代。
夏格靜靜的站在窗前,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樓下的那抹身影,眼底神色復雜。
顏梓宸從律師走后,就一直是失魂落魄的狀態。
此時,也是他強撐著一點理智,才驅車來到夏宅門口。
自那日醫院過后,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
他不敢去看她,他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控制不住的去抱她。
害怕自己會給她機會提離婚。
然而縱使他始終沒有出現,離婚依舊是逃不掉的。
他以為自己只要咬緊牙關,死扛著,夏格會妥協的。
他以為夏格心軟,只要他好好的認錯,好好的彌補,她不會離開他的。
他以為他們是真心相愛的,總不會這么容易就分開的。
……
然而一切都只是他的以為!
夏格已經對他心灰意冷,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
就連離婚也一直都是找人代辦,她從未出面,除了讓律師帶的那句話。
那句擊潰他所有防線的話。
他知道自己錯了,錯的很離譜。
他不該聽信別人的一面之詞,就去懷疑她。
他不該放松警惕讓葉筱柔有近他身的機會。
他不該瞞著她很多事情,導致誤會的出現。
他不該……
一切都是他不該,可是他卻沒有了認錯的機會了。
他傷她至深,再也沒有機會彌補了。
煙一根接著一根的抽著,煙霧繚繞間,夏格已經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感覺一股落寞感縈繞在他的身旁。
不過一會兒,一包煙就被顏梓宸抽完了,地上全都是掉落的煙灰以及煙蒂。
他眼底的紅血絲更多了,細看之下甚至還有些濕潤。
他抬頭看著那扇亮著燈的窗戶,其實他能感覺到,夏格就在那看他。
他卻一直沒有勇氣抬頭,只好微低著頭,掩去臉上的神情。
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做了什么決定似的,顏梓宸上了車,啟動車子,黑色路虎絕塵而去,駛離了夏格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