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悠然似懂非懂，卻暗暗將紀念的說話記下來，“電腦繪制和傳統繪畫的結合，聽起來頗有一番推陳出新的味道，小念姐，說不定你會創作出新的優秀作品，我很期待！”

兩人又是一番來去寒暄，末了，紀念專注回到屏幕繪畫的最后優化潤色，而杜悠然也安靜下來，掏出筆記本埋頭配套的文稿撰寫。

下午，兩人各自將手上的工作完成時，紀念決定去顧氏見一下顧南風。

她對杜悠然道，“我準備出門一趟，送你回去公司打卡？”

杜悠然樂得臉上笑開了花，每日必須的回公司打卡，老城區往返城中心CBD的地鐵車程，雖然不甚擁擠，但是耗時不短，結束下來，接著擠公交歸家，如此奔波勞累，她每每累到手腳癱軟，塵仆仆回到城中村的家里只想倒頭大睡。

現在好了，新晉畫家主動提出當她司機，她當即非常樂意，“謝謝小念姐，我的小念姐最好了。”

伸出白皙手指推搡一下杜悠然的筆尖，紀念道，“就你小妮子的嘴巴甜，走吧！”

將杜悠然送到顧氏大廈的門口，紀念她與對方禮貌道別，隨即絕塵離開。

車子在顧氏大廈門口的馬路直奔，一路到達盡頭的十字路口，右拐，最后在一家粵菜的餐館停下。

出門前，紀念和顧南風去了信息，約他晚上在這里共進晚餐。

現在還沒有到時間，她準備入內坐著等。

這是一間市中心的旺店，主打清淡健康的粵菜，平日里很多客人光顧，因此預定桌常常要提早幾天，紀念并沒有預約，所有她提早過來拿位置。

她選了兩人小雅間，坐下之后，一直靜靜等著，直到臨近下班時間才給顧南風去了信息。

收到信息的時候，顧南風正對著一眾公司高層在開緊急應對會議，顧氏最近由于萬柯的沉重打壓，供應商明哲保身，擅自毀約提價，合作商滯銷退貨，生產和銷售都同時停止，公司的運作跌入一種悲戚的困局。

為此，他只能使出一切可行的辦法勉力應對。

會議室中一種高層承受和顧南風的怒火和高壓，人人自危，偏偏絞盡腦汁愣是沒有想出解決之道，只好無奈地低下頭。

握起桌面的手機，顧南風點開剛剛收到消息。

紀念難得的主動邀約，予以他工作的水深火熱之間一絲寬慰，他送了口氣，交代眾人下去之后思索方案的任務，隨即散會。

他點開語音給紀念發去回應，“等一下，我現在過去。”

淺淺側頭，示意跟隨的助理收拾東西，他大步離開會議室。

顧南風匆匆趕到約定的餐館，紀念抬眸落在男子溫潤清雅的面容上，不難看出他是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赴約，神色攜帶難掩的疲憊和忙碌。

待他上前在桌子對面坐下，紀念體貼地給他倒上熱茶遞過去，“先喝口熱茶。”

“謝謝！”茶水入喉，溫潤甘涼，很是潤喉，直接將他工作上的勞累清掃了大半。

顧南風笑了開來，“看來今天是個好日子？”

紀念跟著笑，“出現了好事情？”下意識的，她想到柯慕辰對于顧氏的打壓行為著手開始松動。

顧南風逗趣，“和你一起吃飯還不是好事情？”

她竟主動邀約他吃飯，他驅車過來，耗時不過十分鐘。

撇開工作上焦頭爛額的煩惱，他被公司運營狀況焦慮的情緒都大為轉好。

紀念莞爾，嘴角上揚的弧度稍稍有些僵，“我以為你是工作上遭遇了好事情。”

顧南風臉上的笑意微微打住，狹長的雙眼越過桌面朝著紀念看過去，難道她知道了公司的狀況？

不可能！

他不曾對她提及，她也無需每日到公司報道，每日只需埋首喜好的繪畫藝術，公司整體的運營狀況，她由哪里知悉？

躲開他探究的視線，紀念拿起面前的餐牌遞過去，不著痕跡地快速變更話題，“看看吃什么，我肚子餓得咕咕叫。”

“我也餓了。”接過餐牌，顧南風努力打消了心底的念頭。

“最近工作很忙嗎？你看起來，好像最近都沒有休息好。”

紀念沒有忽略男子眼底的黑眼圈，厚重的色澤襯在白皙的肌膚上，突兀而分明，顯然顧南風最近連睡眠的時間都搭進去艱難維系顧氏上。

翻動餐單的動作停頓下來，顧南風壓低聲音，語氣含糊道，“嗯，公司最近比較忙。”

旋即，他似想到什么，快速補充，“不好意思，最近忽略了你，我保證，過了這段時間，我會抽出很多的時間陪你。這段時間公司遭遇了一些棘手的事情，只有我才能處理。”

他的紳士體貼就像來自骨子，若換了一般的女生，肯定心底都是甜甜的滿意。

只是紀念不然，她淡淡回應道，“工作上的事情更重要，先將它們處理好。”

聽不出她語氣的好壞，顧南風噙著笑意猜測，“你可是生氣我最近分身不暇，沒能好好陪你？”

尋常的熱戀情侶皆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黏在一起，他最近確實冷落紀念，若她在這個事情上生氣，可側面看出她對自己的著緊，顧南風認為這是個好征兆。

不想紀念搖搖頭，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沒有這回事，你不要想歪了。”

“對著我不用口是心非。”

紀念哭笑不得，又將話題撤回去，“事情再棘手，也不要忘記好好休息，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你若肯親自監督我生活，肯定會將我照顧得好好。”他不介意紀念做個全職女友，這樣他們可以有更多的時間相處在一起。

紀念心底有些排斥，不由收起了嘴巴，不再說話。

夾了一塊鮮炒蝦仁，顧南風心底默默思量，飯后是否邀約紀念，畢竟兩人難得一次碰面約會，共聚時光少得可憐，繼續約會可以讓他短時間拋開工作上的煩惱，與佳人歡快度過，未嘗不是好事。

可是，公司還有很多事情亟待他親力親為的處理，加班就像束縛著他鐵鏈鎖，他想逃也逃不掉。

如何抉擇，他猶豫不決。

這廂紀念也沉默陷入思考，今晚邀約顧南風共進晚餐，她原意計劃將與顧氏結束雇傭合同的事情交代出來，但是想及他剛才對待工作事情時的種種敏感細節，她自覺不好在這個節骨眼上道出如此的狀況。

她找過柯慕辰以及希望對方對于顧氏和顧南風手下留情的事情，她不想顧南風知道，更甚是她許給柯慕辰的兩個附加條件。

她也明白她的忽然抽身離開對于顧南風而言，是個變相的打擊，如果再讓他知道，她這樣做的原因在于柯慕辰的安排，柯慕辰對于他的打壓傷害，只會更甚。

可是，她要提前結束雇傭合同的事情不是她親口告訴顧南風，她又自覺不妥。

左右權衡，她更是左右為難。

顧南風回過神來，看出對面女子神色之間的異狀，關切問道，“小念，怎么了？”

一言驚醒，紀念抬眼回眸，欲言又止溢于言表。

顧南風是個眼尖的聰明人，接著問，“你有話要說？”

紀念默默不語，神色略略為難。

“有事情就直接說。”

猶豫再三，紀念將到了嘴邊的說話咽回去，開口卻是轉向桌面的一碟時鮮青菜，“好像不小心吃到了沙子。”還是晚點再說解約的事情。

顧南風皺起眉頭，“哪個菜？我和餐館溝通一下，換一碟新的上來。”

“不用，不用！只是一顆小沙粒，，我們繼續吃飯吧。”

“不小心磕壞了牙齒可不是小事情!你若不想讓店家麻煩，我再點一樣新菜。是不是這份青菜？我讓人把它撤下去，再點一份新的？”

說罷，揚手便要招呼侍應過來處理。

紀念道，“只是不可避免的尋常小事，不用太計較。”

顧南風不以為然，“吃入嘴巴的東西不能馬虎，尤其還是給我的女朋友吃的。”語氣寵溺像灌了蜜水。

紀念揚唇笑得有些無奈，“我已經試完毒了，沒事。請問，還能不能好好吃飯？！”

兩人相視而笑，顧南風偏執到底，最后還是召來侍應添了一道新菜。

飯后，兩人對酌喝茶，顧南風眉宇難掩疲色，只是凝望對面女子恬淡靜雅的容顏，嘴角不可抑制挑起上揚的弧度，他沖紀念道，“今晚吃飯，你可是有事情想說？”

席間紀念欲語還休的遲疑神色到底逃不過他的眼睛。

“我們之間不用隱藏，什么事情皆可以攤開來說。”顧南風的修長的大手伸出，越到桌面的另外一邊，將紀念纖細嬌嫩的抓在掌心，他柔聲道，“相信我。“

男子溫熱的掌心似會灼痛人一般，紀念下意識地連忙將手抽離。

微微皺起眉頭，他拒絕去接受紀念對他的排斥，下一瞬，他大手翻覆，再次伸將女子的手握緊。

開口的語氣斂著一抹不容置否，“小念，不要拒絕我！”

未待紀念開口，他連連接上說話，“我們是男女朋友！”

他道的是事實，同時也在強調兩人之間的關系。

緩緩放棄掙扎，紀念順從地任他握著。

明明是她想清楚才應允與對方嘗試交往的，結果直到現在，兩人連普通的牽手她下意識還是抗拒和排斥。

她到底在想什么。

對上顧南風的目光，她難免有些尷尬，“剛剛……”

“剛剛什么也沒有發生，是我的舉動太突然，是不是嚇到你？”搶先就尷尬說破，顧南風將所有問題攬在身上。

搖搖頭，縮在男子掌心的手，微微彎曲的手指默默地捏成拳頭，如在隱忍。

這個微細的舉動沒有躲過顧南風的視線。暗暗按捺下心中的無奈，如同剛剛的事情的沒有發生，他春風拂面似的淡淡笑開，道，“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

紀念有意無意地抽出手，然后挪過去端起旁邊的茶杯，“我確實有事情想說。”

顧南風一怔，心頭突突地跳出不好的預感。

可是事情到了這檔口，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但見他靜靜聽著紀念道，“我想和雜志結束雇傭關系。”

她沒說顧氏，而是用雜志社取而代之。

顧南風臉色微變，一抹陰霾彌漫上來，“為什么？”

是最近顧氏的內憂外患的狀況讓她萌生退出的念頭？

他認識的紀念不是重財輕義之人！

“雜志美術部加重了你的工作量？如果是這樣，我可以和美術部溝通一下，讓她們……”

“南風，不是這樣。”紀念截斷他的說話，“若我繼續作為雜志的員工，卻一直受到特別的優待，不用定時到公司上班，不用到公司報到，對于其他同事很不公平。”

“誰敢有異議！”顧南風一直溫和的臉上露出作為一個公司高層管理特有的威壓，“你可以為公司帶來足夠大的利益，專屬于你的特別的待遇，是你值得的。若有人不服，大概可以如你一般，給公司創造出足夠大的利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