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一大早就有人找她。

門外杜悠然一張清秀的小臉現在鐵門之后，笑得熱絡而討喜。

她見著紀念開門，甜甜道，“小念姐，我來了！”

紀念納罕，昨天明明有囑咐她今天若無特別事情，可以不用過來，怎么又跑過來了？

打開鐵門，她問道，“有事？”

杜悠然大大咧咧側身進屋，邊走邊道，“自從編排做了你助手，我在公司工作已經被架空，就算現在公司里面忙得像打仗，我回去已然是閑著沒有工作安排。早上，我閑來無事到編輯部溜達的時候，她們說已經收到了你的發過去的繪畫作品，所以讓我過來和你一起把配套的文稿出了。小念姐，你覺得怎樣？”

紀念想想，雜志社的工作早點也是好事，點點頭表示同意，她道，“你坐一會，我完成手上這些工作，和你一起討論配套文稿？”

杜悠然陷身坐在沙發上的，高興地點點頭。

坦白說，對比起冗繁沉悶的辦公室上班，她更喜歡紀念家里的輕松活潑氛圍。

不過舒適是舒適，她心底沒有忘記今天到來的重任。

點亮手機屏幕，手指翻飛，她在微信上發了一條簡潔的信息過去。

“我上來了。”

做罷，她關閉屏幕，在屋子里面的像個天真的孩童一般四下打量。

紀念回到榻榻旁的電腦前坐下，扭頭道，“東西都在廚房，想喝點什么，自己的動手，不用客氣。”

話畢，專注回到屏幕最后的首尾。

昨夜允下柯慕辰的附加條件的決定，她準備在最短時間之內完成手上的所有工作，然后向人事部請辭。

當然，更重要的，是和顧南風報備。

是他推薦她進入雜志美術部，讓她獲得這份工作。這半年光景下來，她在業界渠道的好成績，除了她自身的努力，更重要的，是他將自己領進門，紀念對此不敢忘。

拿起手邊的數位筆，她認真回到屏幕上的畫面。

杜悠然朝著她看過去，目光落在她溫婉的側臉。

逆光的秀麗輪廓，下巴、嘴巴和鼻尖完美地串成一線，往上，筆挺的鼻梁，剪水的眸子，圓而俏麗的弧度，襯托上長而翹的睫毛，紀念擁有作為一個氣質美女的資本。

這段時間以來，充當紀念的小跑腿，助理，杜悠然近距離目睹這個最近風頭崛起名聲正旺的新晉畫師的點點滴滴，坦白說，她不無妒忌。

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她偏偏還有才華。

這樣人，杜悠然生活中第一次真真實實地接觸到，她努力想要壓抑自己的欽羨，但是更多的卻是生出對于紀念努力的憤恨。

就像一個心靈被蠶食的壞女人，她莫名萌生一種歹毒的心態，想要看到紀念由這般光滑耀目的華麗狀況，跌入低谷，失去了當下這種叫她想要閉上眼睛不看的近乎女神的光環。

她妒忌得近乎發飆，可是，她依舊要做著紀念的小跑腿。

暗暗咬緊后牙槽，她勉力平復自己心頭烈烈燃燒起的嫉妒情緒。

收回目光，她的視線落在沙發旁不遠處的畫架，那里上面架著的畫板上，依舊整齊地蓋著一幅布幔，將畫板上的畫作遮蓋。

一抹詭異的光亮劃過她的瞳孔，她在沙發上擱下隨身包包，狀若無意地悠然站起，她繞著畫架所在，踱步到紀念的身邊。

“小念姐，我來看看你畫畫好不好，每次看著你畫畫我都覺得是場視覺享受。”她甜糯的聲音，一如南方女孩特有的嬌嗔。

紀念笑了笑，“嘴巴那么甜，我快被你哄得像掉進蜜罐里面。對了，你看過我昨晚發的圖片了么，有什么想法，編輯部那邊有沒有表示希望你出哪個方向的配套文稿？”

嘴角的弧度聞言有些僵硬，杜悠然陪著笑，“編輯部那邊說，只要配合這期雜志的主題即可，沒有特別的要求。小念姐，你可有什么好提議？”

“我都行，你負責下筆，我尊重你的想法。”

總是這樣，紀念會給人留下的足夠的舒服空間，不強迫，不要求，柔和溫婉如同禮貌懂事的大家閨秀。

杜悠然暗暗對此嗤之以鼻，無奈做著不敢明面上表露出來，只在紀念沒有抬頭望見的死角里面默默做出一副厭惡的表情。

口心不和，她笑著開口，“和小念姐合作最是愉快，總會給我最大的空間。”

紀念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電腦屏幕，身后杜悠然的異常她并沒有發覺。

保持淺笑，她道，“雙方能夠與快樂合作，這樣才能事半功倍。”

“對了小念姐，你這次這么快就完成了系列任務，是不是要著手做其它的事情？”

紀念昨晚便將新一期的系列畫稿初版交出去，比之以往的交稿時間，提早了很多，杜悠然難免奇怪。

紀念顯然也是明白她意有所指，只是事關顧氏全局，她難與對方一個小小員工詳細訴說，只好慢慢抬起頭來，看著她道，“工作交到我手上，早點完成終歸是好的。”

杜悠然有些悻悻然，轉過身，她對上了沙發邊不遠處的畫架，邊走過去邊說，“小念姐，我能看看嗎？”

紀念抬頭，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畫架上未完成的作品，她蓋上了遮擋的布幔。

紀念匆忙阻止，“等等！不要！”態度強烈而冷硬

杜悠然手上的動作，驀地止住，回過頭來，她似個受了訓責的無辜小孩，清秀的臉上露出絲絲委屈而尷尬的表情。

她略略有些手足無措，道歉道，“小念姐，不好意思，我以為你不會介意”說到后面，她的聲音越來越下，像是怕極了紀念會突然暴怒而起，一通訓斥。

見此狀況，紀念明白到自己剛剛的反應過大，將對方嚇到了，態度不由松弛下來。想到，畫家上到底只是一幅未完成的畫作，好壞只是初次嘗試，杜悠然一個小女生好奇想要看看，其實沒有什么不可以。

“沒事，你想看就打開看看吧。”

杜悠然尚且有余壓，確認一般試探問道，“真的可以看看？”

輕輕頷首，紀念安撫似的露出一抹淺笑，“只是一幅還沒完成的作品。”

轉過身，杜悠然小心翼翼再次捏住布幔的一角，“小念姐，我看一下哦。”說罷，手上用力，掀起畫架上的布幔。

一幅已經完成六七分的畫作出現在畫架上。

鮮艷活潑的用色，畫面宛若童話的一角，帶著綺麗的夢幻感，是深林深處一戶木制小堡壘，樸素清新，輪廓風格自帶一份極具含蘊的優雅，像個貴族小天才的心水杰作，又像老工藝人匠心獨運的玩心大發，動機天真巧妙，動手成品卻見真功夫。

杜悠然的目光緊緊停在畫面，比之前面所見，畫面又豐滿了三分，只是依舊尚未完成。

畫面的下方，約莫有五分之一的位置留白，似是色彩未曾蔓延過去，又像畫面剩下的部分，作者未曾想到更好的畫面填充內容。

杜悠然不是美術系學生，不懂得太多的繪畫方面你的技巧和術語，但是面前尚未十足完成的作品，她已然覺得驚艷，夢幻迷離的構圖感，令她一看再看，百看不厭，甘之如飴。

如果畫面能夠完成，鐵定是一幅叫人贊嘆的好作品，紀念的才華總能叫她驚艷。

轉過頭，她對紀念贊嘆道，“小念姐，這幅作品真漂亮！”

紀念對于贊嘆不驕不躁，她依然淡笑，“它還沒有完成。”

“還沒有畫完，已經很動人，完全完成的時候肯定更加驚艷。小念姐，你的畫工怎么這么好！”她的語氣蓄滿羨慕，然而說話間，卻將手機握在掌心，拇指有意無意觸上屏幕下方的控件，原本暗下去的屏幕瞬間解鎖亮起來。

換了個角度觀摩一般，杜悠然緩緩后退幾步，拉開人與畫架的距離，背著紀念，她的視線看起來像依依不舍地落在畫面，但是透著狡黠的眸子快速下移，落在手上是手機屏幕。

屏幕上不知道何時打開了拍照的操作，鏡頭映照出她身前不遠處的畫家。

掩飾一般，杜悠然道，“換個角度看這幅畫也好夢幻！你看，我后退幾步，離遠一點，再看那郁郁蔥蔥的樹木圍繞城堡，越發有童話的感覺。小念姐，你簡直是童話創家，下筆的畫面美的像夢境。”

如此之間，她已經調整好手中屏幕拍攝的鏡頭，選取到合適的角度，敏捷按下快門，將未完的畫作變作照片保存進手機。

一系列動作悄無聲息，低調到堪稱完美。

紀念只當她小女生心性，沒有特別的在意她手上的動作，隨意的掃了一眼畫架上的畫布。如同夢境的畫面躍進眼眸，是她心中想要呈現的畫面，只是筆調和描摹的方式，好幾處地方她仍未滿意，準備完成手上的工作后細細優化修改。

杜悠然回過頭來看她一眼，見紀念沒有覺察她的舉動，嘴角快速閃過一抹詭譎的笑意。

隨即，她懂事地將畫作用布幔細致地覆蓋好，回身走到紀念身旁，“小念姐，這幅太好看了，以后你完成了，一定要讓我看一下，到時它肯定更加讓人著迷。”

紀念道，“我還沒有想好剩下的部分要添上什么內容，估計你要要等很久。”

“沒關系，為了得一睹杰作，我愿意天長地久地等！不過小念姐，你能不能和我分享一下你創作這幅畫的想法，它真的太美太夢幻了。我很好奇它背后的故事。”

紀念被她積極逗樂，大方交代自己的創作初衷，“我只是心血來潮想要嘗試一些新的東西。”

“新的東西？”

“那我估計要給你潑冷水了，這幅畫的來源沒有吸引人的故事背景，純粹是我想做一些簡單的糅合。”

“糅合什么？”杜悠然有點不知所云。

晃了晃手中的數位筆，紀念打開了話匣子，“真實的手繪和現在的電腦繪制，操作上有很大的不同，我花了好一段時間才熟悉電腦繪制操作。

“畫了一段時間之后，雖然能夠熟悉下來，順利完成相應的繪制任務，不過總歸還是偏向喜歡真實的手繪。

“所以閑來有空的時候，嘗試將電腦繪制的一些的方法用到真實繪制上，看看能否兩相結合，搞出一些好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