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無人知她心底，是矛盾的不舍，她想留下。
結束了顧氏的求情，下個話題，她想與男子回到他之前提議，那個好像幻聽的，重新開始。
只是眼下再望男子的態度，端然埋頭回到桌面的文件，怎么看那些說話都不像出自他的口中。
輕聲開口，她道，“那，我先走了。”
她動作遲疑地轉身，刻意放慢的動作，想要等來那么最后一秒的逆轉。
可是，直到她走到辦公室的門邊，期盼的聲音還是沒有響起。
大片的失落翻涌上來，紀念不做停留踏出了總裁辦公室。
門打開又關上，短短瞬間的事情。
偌大的房間，恢復安寂，柯慕辰自完全沒有在看的文件上移開視線，目光飄向緊閉的門，那里伊人已走，空空如也。
人讓他趕走了，時間還沒度過一分鐘，他已然開始后悔。
明明，擺在眼前是個好機會，結果他什么沒有說，開口閉口和她像商場過招，完全脫離他的計劃。
沖動和悔恨一股腦泛濫，他立馬致電特助：“無論用什么辦法，立即將人給我留住。”
沈文瀾握著電話，一抹不悅閃過眉頭，描摹精致的長直眉郁郁顰起。
端出一個敬業員工謙卑的姿態，她復問過去，“是讓紀小姐留在大堂么？”
“把人給我送上來！”
“如果她不想上來呢？”她看起來是詢問，其實是在拖延時間。
如果紀念是興匆匆離開，肯定腳步倉促，耗時不久，定然會離開萬柯大廈。
只要拖延直至她離開……
沈文瀾不想促成紀念與他的獨處。
對于她的提問，柯慕辰怒火燒上額頭：“人留不住，你也跟著走！”
語畢，直接掛上電話。
長嘆一口氣，他將一直繃緊的脊背靠向椅背，想要藉此休憩。
可是腦袋開始瘋狂回想她方才的話，神情還有目光……像影像快速重播。
不是早想好要好好說話，為何開口便是截然不同？
好不容易走出今天這步，為何又搞砸？
他發泄不得，痛苦的按了按眉心。
而門外，紀念脫力一般靠在門上。
念及柯慕辰冷漠的驅趕，她的流連瞬間畫作犯傻的自虐。
同樣狀態已經經歷五年，還沒有過夠？！
她的努力說服自己，聽到的重新開始只是幻覺，說話并非出自男子的口。
垂在身側的手捏了捏拳頭，她決定接受這個難受的事實。
出了總經辦，踏入下樓的電梯，一路之下。在一樓大堂停下來的時候，她看到等在電梯門外的兩個前臺接待小姐。
兩人見電梯內的人是紀念，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氣。
其中一人往前一步，扶著電梯門對紀念道，“紀小姐，你還在太好了！你再上去一遭，總裁有事找你。”
大感疑惑，紀念反問，“我剛由上面下來，柯慕辰找我？”
兩位接待的美女點頭若搗蒜，剛剛開口的一人又道，“總裁下令讓我們將你留下來。”
滿腹狐疑，紀念搖了搖頭：“他在上面忙著，不是找我。”
語畢，要踏出電梯。
兩接待美女見狀，為難地連連阻止，總經辦特助的話仍繞在耳，分明就是不容置喙的鐵令。
一直沉默的接待美女攔住紀念地去路，開口道，“紀小姐，麻煩你再跑一趟，若是有事，你和總裁也能及時處理。如若無事，就當你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我們也是得了命令做事，不是有意與你為難。”
紀念望著兩人神色不似撒謊，只好點點頭。
再度回到頂樓的總經辦，在電梯口，紀念撞見了沈文瀾，對方似是特意在等她，見到她便道，“紀小姐，請跟我過來，我們總裁要見你。”
前面紀念上來的時候，并沒有受她如此客氣的招呼，她兀自坐在獨立的位置上，連眼神也吝嗇著沒有瞥過來。
眼下的舉動卻截然相反，看狀況，確是柯慕辰找她。
敲開總裁辦公室的大門，待人退下去之后，她靜立在門邊，看著柯慕辰面向大片落地玻璃窗的背影。
頎長挺拔，他有一個男子卓爾出眾的本錢。
男子沒有率先說話，她也跟著保持緘默。
因為，該說的，她已經盡力說開。
沉默良久，柯慕辰回過身來：“你不問我為何找你回來？”
紀念視線劃過桌面堆疊的文件，又看看男子神色，“你貴人事忙，許是想起了有什么需要我效勞的地方。”
咀嚼她的說話，柯慕辰笑道：“確實需要你。我要你和萬柯簽約，接下來幾個項目，有需要你的地方。”
紀念無語，在經歷兩人前面的對話之后，她只想躲得遠遠的，男子的捉摸不定叫她難受，她卑怯的想要當個逃兵。
“我還是顧氏集團的員工。”她端出最直接的借口。
“很快就不是了。”
“我沒有興趣加入萬科！”
“這是另外一個附加條件！”
“什么！”紀念沒想到他竟會如此的蠻不講理。
這么多年下來，她頭一遭見識他如此厚臉皮。
“哪里來這么多附加條件，又不是簽約買賣！”
柯慕辰自持吃準她的軟肋，悠然的輕輕踱步，“那就讓顧氏集團在A市消失吧。”
“你——”
深邃的黑眸看過去，靜靜等待紀念繼續往下說。
紀念氣結，對方乘勢而上，她壓根沒有反抗的余地。
“你還有什么附加條件，一下子全說了，不要等會我走了，又使人將我叫我回來！”
“暫時這兩項。”
“不行！”紀念立即反駁，“你一天不將要求定下來，顧氏就要多熬一天的摧折！如果，你無心放過顧氏，大可以不必提！”
“你反過來要和我談條件？！”
他的聲音淡淡，語氣卻習慣性自帶一股居高臨下的霸氣。
紀念微微往后退，黑白有神的眼睛折射倔強的眸光，她道，“是你反復無常，明明說定的事情，轉眼變更。”
柯慕辰許是第一次見她露出這般小女生的神態，一直陰郁的嘴角竟然上揚，他笑道，“在商言商，我應該爭取最大的利益。”
“我一個人小小的畫手，能創造多大的價值！”
探身往前，柯慕辰嘴角的笑意更濃，“就算你的價值有限，王老這根線，已經是利益的代名詞。”
紀念陡然被驚醒，王老近年也臻封筆，畫作的價格更是一年比之一年攀升，只怕在他百年歸老之后，更是能夠上升一個更讓人仰望不及的高度。
柯慕辰是為了這個？
紀念不敢妄下定論，不過巨大的利益面前，任誰都會有所想法，坐擁商業帝國的柯慕辰也不例外。
不知為何，她心底失落更是濃厚。
難為她還存著一絲幻想，可惜，事實與提議毫無關系。
果然是在商言商。
沮喪一瞬間將紀念的柔軟的心臟包覆，她的情緒驀地低落下來。
柯慕辰再一步逼近，紀念這次為了離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她倒退了一大步。
可是柯慕辰明顯不接受這個差距，他緊接直將自己送到紀念跟前。
“你想要我恩師的畫？”
不否認也不肯定，柯慕辰定定看著眼前女子，素雅恬淡的小臉，白皙剔透的皮膚，嬌俏的瓊鼻之下，櫻色的粉唇開闔之間泛起迷人的潤澤。
他道，“你可以這么認為。”
模棱兩可的答復，紀念的腦袋卻天人交戰。
萬科集團在柯慕辰的經營之下成功晉升屈指一數的龐大財閥，它為柯慕辰創造的財富，只怕他數輩子也揮霍不完。
這樣的狀況，他還需要恩師的畫作來擴充他的財富？
再且，紀念不曾聽說他對藝術作品有收藏愛好的，他的生活單調得讓人發指，除了工作，就餐和作息，余下幾乎都在去往各種會議和探察的路上，沒有其他。
要她相信這樣的柯慕辰會忽然愛上王老的畫作，她斷然無法相信。
許是還有她不知的可能，她想自男子的臉上看到端倪。
蝶翅似的長睫泛起，黑白有神雙眼，眸若剪水，她打量柯慕辰的神色，卻見男子凝視自己的目光漸變有神，翻滾起來的黑，在眸底若洶涌覆蓋的濃霧。
她有一剎那的錯覺，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肯定是錯覺！紀念搖頭。
“怎么，你不想相信？”柯慕辰將她的表現盡收眼底，忽然問道。
別過臉，紀念放棄猜測，“放過顧氏，你若想拿到恩師的畫，我……我……”她無法堅定許出向恩師討要畫作的話。
她深知恩師畫作背后的價值的，覬覦它們，違背她的道德和價值原則。
可是，可是，望著面前的男子，她猶豫了，有那么的一種沖動，她愿意為了他做一步退讓。
她內心掙扎著，后面的半句話，最后到底沒有說出來。
“我沒法幫你得到。”低垂的目光，她緩慢接上未完的話。
“又是顧南風！”柯慕辰瞇起眸子，“你的眼中就只有他！”
他繼續質問，“我就在你面前，你看不到？”
紀念睜大黑白有神的眼睛，她聽得糊涂了，竟然覺得里面浸著一絲醋意。
紀念想要掙脫，結果對方卻堅硬像兩支鐵臂。
“顧南風到底哪里好？”柯慕辰繼續追問，伸出去的雙手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