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已經獨自生活五年了,原本有一個孩子的,可惜因戰后的瘟疫客死他鄉,留下老兩口獨自生活,而自己老伴兒沒過多久也因病去世,現在獨剩自己一人。
她對待山野就如同自己的親孫子一般,從不嫌棄他的外貌。
小的時候,奶奶常常會背著山野去放羊,去種菜,教他說話,教他認識這個世界。
年級稍微大些時,他學會了自己走路,盡管花費很多時間。
山野的左腳和右手相對另一邊來說,都要小很多,這導致他的動作不協調,不能和其他孩子一樣正常走路,他都是一瘸一拐,走的很慢,但奶奶也走的很慢。
山野也從當初拖著奶奶走變成了扶著奶奶走。
人上了年紀就容易得各種疾病,而奶奶也是如此,受霧都的影響,這里空氣比較潮濕,在很久之前奶奶就患上了風濕,濕疹等多種疾病。
而懂事山野也看出了奶奶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不會做讓奶奶擔心的事情,和別孩子不一樣,他的童年只有照顧好奶奶這一項。
年僅五歲的山野,就已經學會了生火做飯,挖土種菜和上山撿柴等等農活。
山野那瘦弱的胳膊每天都要揮舞比自己還高的鋤頭,還要用自己還高的灶頭做飯,背著可以裝下自己的籮筐撿柴。
每每看到這些,奶奶眼角就會泛起淚花,覺得是自己拖累了這個孩子,責怪自己老了不中用,還要讓這年幼的孩子來照顧自己,內心十分愧疚。
而山野從不抱怨,而且都是自己搶著做的,他喜歡看到奶奶的笑容。
他不明白奶奶為什么哭,每次詢問奶奶時,奶奶總說眼睛進了沙子,而山野便會細心地,慢慢地為奶奶吹眼睛。
他這時才想起,奶奶已經好久沒笑過了,上次見到奶奶的笑容還是在夏天里。
真希望夏天能早一點到來!
吹完沙子,山野開始為奶奶捶背,他兩只手有節奏的揮動著,這原本不健全的雙手竟然可以如此協調。
山野唱起了奶奶以前經常唱的民謠,雖然五音不全,但奶奶還是喜歡聽,聽著聽著就睡著了,唱著唱著就將回憶帶到了那個夏天。
那是一段愜意的時光。
天空的太陽不會那么毒辣,空氣也不會那么干燥,溫度剛剛好,不會冷也不會熱,讓人十分的舒服。
偶爾會刮起一陣溫柔的風,會帶來遠方的花香。
山野最喜歡的事,莫過于忙完農活后,趴在奶奶的懷里,聽奶奶講鬼怪故事,一趴就是一下午,奶奶坐在藤椅上撫摸著山野的小腦袋瓜,藤椅總是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就像是催眠曲一樣。
叫了一整天的知了,停歇了;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歸家了;掛了一整天的太陽,落山了。
祖孫兩人在這安靜的黃昏下小憩
……
夏天時間很短暫,冬天卻十分漫長
…
霧都附近的天氣受大山神的影響,其影響范圍極為廣闊,并且變換莫測,因此盡管大山神每年都帶著霧都在移動,但許多的地方的天氣也不會因為霧都的離開而發生改變,甚至會影響幾十年。
山淮所在的村莊就是如此,這樣的天氣已經持續了十年之久,大家并沒有因此而搬離這里,而都已經習慣了。
畢竟,霧都的出現,有效的改善了大家的生活條件。
霧都里面沒有農田,食物都需要通過周圍的村落獲取,需求量很大,加上冬天也需要儲備大量的食物,所以霧都收購食物的價格也很高,木炭在霧都內部也很受歡迎,比煤炭便宜,一般的家庭都選擇購買大量的木炭來冬天。
除了山淮所在的村子以為,還有其他地方的村子也會向霧都出售食物和木炭,面對高價格的收購,即使霧都每年都會移動,也會有人不怨路程的前往霧都出售食物。
入冬以后,霧都附近里會經歷長達三個月的暴風雪,這里的天氣就會開始變得有些折磨人了,陰冷刺骨的寒氣讓人難以抵御。
厚厚的積雪也打消了人們出門的念頭,靠著秋天儲備的糧食和家里溫暖的爐火度過漫長的冬天。
但也有少部分人愿意冒著暴雨和寒風出門,因為這個時候山林里面會生長出一種特殊的草藥,這時霧都周圍特有的草藥,用途極廣,除了美容養顏,強身健體之外,還可用于治療由天氣引起的多重疾病,但這種草藥在冬天過后便會消失,數量也不多,極為珍貴。
霧都一直以來也有人在出高價收購這種草藥,其價格堪比黃金,收為此也有人冒著高風險在暴雨中尋找它的身影。
山淮所在的村莊,各家各戶都緊鎖著門窗,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除非是在飯店,否則這里完完全全就是一座死寂的村子,沒有半點生氣,沒有飛禽走獸愿意停留在這里。
奶奶坐在藤椅上,山淮依偎在奶奶的身旁,烤著爐火,期盼著冬天找一點過去,但是,奶奶的病情越來嚴重,咳嗽越發的頻繁,皮膚也開始出現不同程度的水腫。
奶奶從不說自己的身體狀況,但是咳嗽是藏不住的,山淮每每聽到奶奶咳嗽,就會去煎一些治療咳嗽的草藥,這些藥都是秋天在山里采集的,能治療普通的感冒和延緩咳嗽,但并不能治愈奶奶的病。
山淮并不知道這些,只有奶奶自己清楚自己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太多的病的積累在一起,已經無法醫治了。
喝完藥后,咳嗽稍微延緩一些,山淮溫順地想一只小貓一樣,趴在奶奶的腿上。
“奶奶!
“恩?”
“我想聽你講更多的故事。可以嗎?”
“你想聽什么故事呢?”
“聽奶奶講的的故事!
“好,好,奶奶這就給你講,在很久很久以前呀,我們這里有很多厲害的除妖師,他們與妖怪戰斗……”
奶奶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這年僅五歲的孩子,她舍不得扔下這個孩子,自己獨自離開人世。
這個天性善良的孩子,卻因為一副丑陋的軀體而被村里人討厭,村里人不會當著奶奶的面說山淮,只會當著山淮的面說:長得真是惡心,令人作嘔……
山淮并沒有因為別人的惡言惡語而改變,他會樂于幫助別人,盡管常常遭遇白眼和唾沫,他也沒有因為自己的外貌感到自卑,因為他覺得世界很美好。
追逐蝴蝶,下天捉魚,彈弓射鳥……一切的一切都是別人的,山淮只會遠遠的觀看,卻猶如自己也是親身經歷過一樣,一個人在那兒咯咯傻笑。
這些都被奶奶看在眼里,沒人陪伴山淮玩耍,奶奶年級也大了,身體不行了,不能像以前那樣背著山淮去玩耍,陪在他身邊,去哪兒都玩撐著一根拐杖。
奶奶沒不善于表達,靠著孤單的山淮,也不知道該和山淮說些什么,只會教給山淮一些藤編手藝,但是山淮手笨,學不會,奶奶只好自己編個小狗小貓給他。
這個孩子眼睛里閃著星光的把玩奶奶編織給他的小動物,沒有什么比也更令人開心的了。
溫暖的火爐總是能激起人們的睡意,故事還沒講完,祖孫兩人就在火爐邊睡著了。
山淮夢見自己去雪地尋找那價格昂貴的草藥,途中遇到了許許多多的妖怪,那些妖怪們把村子里的人都抓了起來,自己通過戰斗戰勝妖怪解救了全村的人,然后找到草藥,治好了奶奶的病,他成為了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奶奶為他感到驕傲……
而奶奶也做了一個夢,她夢見了自己死去的孩子和老伴兒,他們正在向自己招手,等待著她過去團聚,她眼角開始模糊,淚水打濕眼眶,多少個年頭了,她孩子和老伴兒那熟悉的臉龐竟如此清晰的出現自己的夢里。
她邁出年邁的步伐,向家人們走去,越走越近,但越走越慢,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停了下來,她不能過去,山淮竟然出現在她的背后,她轉身看著山淮。
“放心吧!奶奶不會扔下你的!
她開始往回走,往回走,可是怎么也走不到山淮的面前,她開始奔跑,扔下拐杖,奔跑……
山淮被奶奶的咳嗽聲驚醒,他驚慌地想要叫醒奶奶,可是沒用,奶奶咳嗽越來越嚴重,甚至咳出來血,山淮急忙為奶奶拍了拍背,但并沒有作用……
咳嗽聲停了,奶奶的呼吸聲也停了……
山淮的眼睛一下子暗淡無光,他不知所措,奶奶沒有教過他這些,他想起了村里替人治病的大夫,頂著暴風雪,奪門而出。
他用力敲打大夫家的門,手都敲破了,鮮血濺在大夫家的門上。
但這并沒有換來大夫的同情,換來的的只有謾罵,被大夫一把推在雪地里。
本就是一個將死之人,家里又沒錢,我干嘛要冒著這么大的飛雪去救人?
躺在雪地里的山淮想起剛才做的夢。
他爬起來,飛快的跑進山林,努力的尋找那稀有的草藥,也許是上天眷顧他,一進山林沒多久他就找到了那種草藥,和夢里面的一模一樣,喜出望外的他正打算回去。
但是山林這四周全是雪白色的一片,大雪也掩蓋了山淮來時的腳印,也許是上天在捉弄他,不一會兒,山淮出現了雪盲癥,現在,他什么也看不到,貼貼撞撞的在山林徘徊,他越發的慌張。
山淮在樹林里沒有方向的前進著,他聽到山林有人說話的聲音,順著聲音的方向,他找到了樹林里那些也在尋找草藥的人。
但是丑陋的外表被人當成了妖怪,讓人用鐵鍬打翻在地,那些人回過神來才發現剛才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的“妖怪”竟然是個人,還是個非常瘦小的孩子。
山淮躺著雪地里,后腦勺流出的血跡說一會兒就被被凍成了冰,他現在已經口齒不清了,但任然祈求他們救自己的奶奶一命,他的四肢被凍得僵硬,耳朵已經失去了知覺。
這個孩子看樣子已經沒救了,這些尋找草藥的人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拿走他的草藥,并將山淮埋在這厚厚的雪地了,沒人找得到,等到春天時,就算被人發現了,但那時候已經是死無對證了,有沒被人看到,誰知道這孩子是什么死的。
“只能怪你自己命短,這么草藥給你浪費了,我替你收下了,下輩子投個好一點的胎吧”
奶奶的夢還沒醒,山淮快要長眠了。
被埋在冰冷積雪之下,山淮難以呼吸,但他并沒有立即死亡,隱隱約約地聽見自己上方的人們講話。
他們的話語間依舊是那么冷漠,山淮嘴上不停地在動,似乎是在念叨著奶奶,可他已經發出任何聲音了,只能慢慢等死。
死亡一步一步逼近,刺骨的病痛已經感受不到了,全身開始麻木失去知覺,失去感官,他想再見一次奶奶溫暖的笑容,想繼續趴在奶奶的腿上,聽奶奶講故事,奶奶身體不好,還等著自己去照顧呢。
不能睡,奶奶還等著我的草藥治病呢,快站起來,站起來,站起…………
山淮想不通為什么沒人愿意幫助他,為什么沒人愿意救救自己的奶奶,為什么……奶奶明明那么善良,自己明明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什么要這樣對待我們。
為什么,為什么…………
就因為我長的和怪物一樣就要被世人厭惡嗎?就因為我生性善良就應該活生生被人欺負嗎?就因為我卑微低賤就不配活著嗎?就因為…………
暴風雪用厚厚的積雪將山淮的身體掩埋,同時掩埋了他的心聲,冰天雪地一望無際,山淮是如此的微不足道,遠處的霧都還在不斷的產生大量的霧氣,村子里的煙囪開始不斷冒出炊煙。
帶著憎恨死去,悄無聲息地死去。
經歷了漫長的冬天,春天來了,厚厚的積雪開始融化,萬物復蘇。
山淮的尸體也從融化地雪中暴露出來,還未被任何人發現,就被山林的野獸叼了去,尸骨無存,只留下含有無盡怨念的靈核。
奶奶的家的門窗始終緊緊地閉上,也沒人在意他們祖孫倆發生了什么。
轉眼間就到了夏天,這個讓山淮渴望的季節,可惜他再也不能陪在奶奶的身邊了。
村里人和往常一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個一天就到霧都城門口去販賣食物,孩提們在田坎奔跑嬉笑,有人的見祖孫兩人的農田荒廢,竟然占為己有。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三天前,霧都內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城里的霧開始不斷向周圍的村莊擴散,大家都覺得過幾天這個霧就會退散,和大自然的霧沒什么區別。
然而,這個霧卻帶來了無盡的怪物。
它們從地獄中走了回來,帶著對人間的憎惡之情,走了回來。
山淮也是其中一員,幽魂之玉碎片與山淮的怨念靈核結合在一起,化作一團極具腐蝕性的怨念體,將山林里的樹木瞬間化為枯木,這些枯木殘渣聚集在一起,組成了一副高大的身體,這可能是山淮生前的愿望吧,可惜它的身材依舊十分的畸形。
它沒有靈魂,沒有思想,一切行動都來自對人間的怨念,獵殺人類,用怨念發出各種聲音,各種頻率的聲波(依靠霧氣的傳播,并且夠感知霧中的一切,每個人聽到的聲音會根據自己內心而變化)
一夜之間,村里的人飽受精神折磨,全部七竅流血而死,內臟破碎,村莊被踏成廢墟……
(補充:鈴鹿一行人在木屋遇到的骷髏就是山淮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