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薄歆單腳站立,扭傷的右腳輕觸地面。
然而她還沒挪動腳,輕斂眉心,低頭瞥了眼濕滑的場地,手臂徒然一重,原本攙扶她的人不自覺后退,死一般的靜默,高大的身影背對著陽光,陰影幾乎籠罩在她身上。
熟悉的清冽氣息,帶著輕微的喘息。
視線順著軍綠色的衣襟往上移動,性感的喉結上下滾動,堅毅的下頜,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鼻挺翹,眼窩深陷,眉此刻輕擰,臉色鐵青。
葉薄歆下意識咽了咽口水,聽到頭頂擔憂卻帶了絲氣急敗壞的聲音,“傷到腳了?”
“嗯……”葉薄歆愣愣地點頭,察覺到詭異的氣氛,轉眼朝幾位姑娘看去。
剛才還圍著她噓寒問暖的幾位姑娘此刻臉上布滿驚悚,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都往后退了一步。
眼睛在兩人身上打轉,欲言又止。
葉薄歆干笑著,她沒想到靳未南會過來,還旁若無人地攙扶著她,說照顧傷患也情有可原,可他這人冷漠疏離慣了,誰見過他這般焦急的模樣,他又幾時跟女人有過肢體接觸,這下所有人都被他的舉動震撼到了。
偏偏他不在乎,讓葉薄歆扶著他的肩膀,他蹲下身子,一手握著她的腳踝,“撕拉”一聲,高筒靴的內側拉鏈被他拉下。
葉薄歆打了個激靈,頓時頭皮發麻,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曖昧又充滿質問地盯著她,唯蜜的眼睛噴著火,仿佛想撕碎她嚼爛一樣,葉薄歆認慫地低下頭,不敢去跟她們對視。
從臺階上跌下來,她傷得不輕,腳腕腫了一個碗口大包,腳踝隱隱有些淤青,她腳背白皙,筋絡清晰,腫那么大一塊,看起來挺滲人的。
靳老爺子信步走過來,頓時擰眉,“喲,腫了這么一大塊啊?丫頭,疼不疼啊?”
宋清然瞳孔劇縮,失魂了般看著那般尊貴驕傲的男人蹲在一個女人腳邊,那雙拿槍的手此刻卻像握著珍寶般憐惜地握著女人的腳,他似乎怕她冷,手幾乎裹住她暴露在冷空氣里的腳。
宋清然遭受到劇烈打擊,這個男人向來傲物,那雙手能翻云覆雨,可是他怎么能夠踐踏自己,甘心去為一個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葉薄歆窘迫地抬頭,臉跟燒起來一般,尷尬得無處遁形,猶豫了下,“……爺爺,我沒事,不小心摔了一跤,看起來恐怖,其實也不怎么疼……”
她嘴甜,懂得怎樣去討好人,察言觀色的本事一流,一句話就戳到老爺子心窩上,覺得這姑娘懂事,不嬌氣。
爺爺?
眾人又被震了。
還沒從靳未南詭異的舉動里抽出神來,又被葉薄歆一聲爺爺給叫懵了。
宋政委不敢置信地看著一站一蹲的兩人,又看了眼身側精神抖擻的老首長,“首……首長,這……這姑娘是您孫女?”
如果這姑娘真是老首長的孫女,瞧她跟靳未南親密的舉動,兩人關系非同一般,可他剛才還不怕死地想為自己的女兒牽線搭橋,在老首長面前打趣兩個小輩。
宋政委看向宋清然,哎,老首長的孫女,他女兒怎么可能爭得過?
一句首長,拉回了女兵們的神思,趕緊立正、敬禮,“首長們好!”
靳老爺子擺了擺手。
靳未南已經替葉薄歆重新穿好鞋,站起來攙扶著她。
“哦,忘了說了。”靳老爺子抬手指向葉薄歆,“這丫頭是我孫媳婦。”
頓了下,眼神落在靳未南身上,“這不,兩口子都好久沒見面了,又是過節的,我就把她帶過來探親了。”
靳老爺子說得輕松,可落在聽著的人耳里,又是一番風云攪動。
孫媳婦、兩口子?
所以說……大隊長才是老首長的孫子?
不,應該說,大隊長竟然是老首長的孫子?而葉薄歆跟大隊長是夫妻?
接二連三的měng料將幾人炸得暈乎乎。
宋政委沒想到老首長跟靳未南竟然是祖孫,為什么他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他一直看好的年輕軍官,竟然有這么強大的家世背景,難怪鐵骨錚錚,對誰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
枉他一直將他當作女婿人選,結果人家早就結婚了。
宋政委連連嘆氣,卻還是笑著說:“沒想到……真是想不到……我說這小子身上這股血性哪來的……老首長啊,您這孫子厲害,有您當年的鐵骨風范!”
轉瞬又是嘆了一口氣,惋惜地開著玩笑,“哎,我原本想讓他給我當女婿來著,沒想到他都結婚了,結婚報告也沒打我這來。”
靳老爺子擺擺手,“這小子混賬,別說你了,他的結婚報告也沒經過我的手。”
這事一說起來,他還有點氣,這臭脾氣,也不知道隨了誰。
靳未南并不想借他爺爺的權力地位得到什么優待,聽到爺爺大大方方承認他是他孫子,頓時不悅地皺眉,然而眼下卻不能發作。
他硬著聲音說:“爺爺,薄歆腳傷得不輕,我帶她去軍醫那看看。”
知道這小子嫌他多事,看他不快,老爺子心情就愉悅了,爽快地點頭,“去吧。”
“不用了,你們忙,她們陪我去就好。”葉薄歆婉拒,眼神睨向對她暗暗磨牙的幾位姑娘。
收到葉薄歆的眼神,她們忙不迭送點頭,“對對對,我們陪她去就好。”
廢話,這么大一八卦,她們得去盤問清楚啊。
“沒事,我們忙完了,阿南,帶她去!”老爺子樂呵呵地笑著。
于是,在眾人火熱得能戳穿人的視線中,靳未南將她橫抱起來,邁著大步離開。
從始至終,靳未南的視線都只停留在她身上。
支撐著宋清然的支柱倒了,頃刻間情緒瀕臨崩潰。
她眼里蓄滿淚水,轉身就跑。
這一幕落在眾人眼里,眾人眼神起了微妙變化。
宋政委一臉尷尬,“這……這丫頭被我慣壞了,一點軍紀都沒有……”
靳老爺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清然那丫頭也不容易,可惜我家那小子……哎,不說了,你去看看她吧,勸勸她,好男兒多的是,我這邊有幾個青年才俊,她要是有興趣,我給她引見引見。”
唉,說得容易,那丫頭可是個死心眼,這么多年都等著這位呢,結果呢,這都叫什么事啊。
“謝謝首長!”宋政委敬了個軍禮,轉身去追宋清然。
宋清然跑到了小樹林里,凜冽的寒風打在臉上,她仿佛都沒感覺,滿腦子都是他結婚了。
原來他有喜歡的人,原來他可以這么溫柔地對待一個女人,原來他不是對所有人都冷漠,只不過是因為不在乎,不放在心上,所以冷淡疏離。
妒忌像藤蔓一樣在心口瘋狂地成長。
……
“臥槽!我眼花了么?還是我幻聽了?我腳軟,扶我,快扶我!”唯蜜眨了眨眼睛,耍寶地依向站在身側的艾秋媛。
艾秋媛翻了個白眼,往一旁閃,于是唯蜜差點就摔倒。
“容我理一下思路,咱們大隊長是司令部靳老首長的孫子,軍門世家的鐵血男兒,然后,咱們禁欲不近女色的大隊長已經結婚了,結婚對象是……葉薄歆,嗯,就是咱們認識的小葉兒……”林薇按著眉心,“我理解得沒錯吧?”
“我靠!葉薄歆這個小騙子!”唯蜜爆了句粗口,“媽的,這么硬的后臺,難怪了,能被人塞進特種部隊,一聲不吭地消失了,結果還能回來,咱基地就跟她家后院似的,我就說嘛,大隊長的警衛員怎么就成了她跟班。”
向朵雅摸著下巴,“這事沒完,不能輕易放過她,敢騙我們,就得承擔我們的怒火!”
唯獨宋一,沒有那么震驚,然而她們都沒發覺。
二月份的風很烈,撲打在臉上就跟刀子割過似的。
葉薄歆窩在靳未南懷里,仰頭看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條,低嘆了聲,“完蛋了,你給我惹事了。”
靳未南穩步朝醫務室走去,懷里抱一個九十多斤的女人就跟抱一枕頭一樣輕松,臂力驚人。
他低笑,垂眸看她,“怎么了?”
葉薄歆蔥白的手指纏繞著他胸前的紐扣把玩,“那幾個小瘋子知道我跟你的關系了,怎么辦呢?”
她柔軟的手指若有若無地刮過他的喉結,他心頭微熱,喉結動了動。
“怎么,我見不得人?”
“這倒不是,相反,你就是因為太見得人了,見不得人的是我,我怕我被她們的唾液淹死。”葉薄歆開著玩笑,看著他,似乎就連腳上的痛感也消失了。
靳未南莞爾一笑。
男色yòu人。
葉薄歆定了定心神,正色道:“唉,這下你結婚的事估計也瞞不住了,會不會給你招惹麻煩?”
“為什么要瞞著?”靳未南清俊的眉宇微挑,舉手投足都是迷人的氣息,男人味十足,血性陽剛,惹得懷里的女人悄悄緋紅了臉蛋。
“這樣挺好,你給我正名了。”他低喃,嗓音醇厚性感,葉薄歆有點招架不住,仰頭朝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靳未南看著遠方,下巴傳來酥癢,渾身一僵,手臂將她抱緊。
輕哼了聲,沉著嗓音威脅,“這在外面呢,注意點影響啊。”
葉薄歆樂了,伸手環住他的脖頸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