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葉薄歆把資料整理好,起身走到經理辦公室門前,屈指敲了敲,聽到里面傳來李經理讓她進去的聲音,她才擰開門把推門進去。
自從上次在卓南的招標會上,卓南副總有意無意地巴結他,李經理很少再為難她,她的工作量減輕了不少。
她抬頭看了一眼電子屏幕鐘表,四點十五分,沒想到今天沒下班就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葉薄歆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拿起杯子到茶水間泡茶。
茶水間提供免費的茶葉、咖啡、飲料,她泡了一杯茶,站在十七樓的窗口朝下看,四周高樓大廈環繞,散去熱度的光線折射在大廈的玻璃墻上,城市的喧囂埋沒在繁華之下。
剛回到辦公室坐下,隔壁的同事抱著快遞走了進來,經過她桌邊的時候說門口有她的快遞,讓她去簽收一下。
葉薄歆正在看案例分析,聞言詫異抬眸。
她沒買什么東西,怎么會有她的快遞?
而且就算是她買東西,也不可能填公司的地址。
她來公司這才是第二周,除了上次去卓南的招標會,之后沒跟客戶接觸過,也不可能是客戶快遞什么資料給她。
葉薄歆懷著一肚子疑惑,抓起手邊的工作牌朝門口走去。
快遞小哥站在門口張望,看到她出來,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葉薄歆孤疑地瞟了一眼,是文件之類的東西,薄薄的紙袋,她反復看了一眼,沒有寄件人的地址,收件人赫然是她。
“謝謝啊。”葉薄歆快速簽名,一邊往里走一邊撕開黑色的包裝袋,申通快遞信封里還有黃色的牛皮紙袋。
她隨手把袋子和信封扔進垃圾桶里,回到了座位上。
牛皮紙袋里是一疊照片,像素清晰,男人熟悉的睡顏率先映入眼簾,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在橘黃色的燈光照耀下,柔和而干凈,嘴角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
每一張照片上,除了赤裸上身的男人,還有一個容貌精致的女人枕在他胳膊上,潔白無瑕的手臂環在他腰上,兩個人緊緊依偎在一起,親密無間。
女人裸露香肩,圍著一條被子欲遮欲掩地被男人攬在懷里。
葉薄歆臉色瞬間煞白,指尖顫抖,滿臉驚駭地瞪大雙眼,全身地力氣就像被抽光了,軟綿綿地癱坐在椅子上,手里的一疊照片嘩啦啦地掉了滿地。
“薄歆,你怎么了?”蘇禾從洗手間回來,看到的滿地的照片,葉薄歆癱坐在椅子上,雙眼無神,黑白分明的眼被一圈紅絲纏裹,猩紅得能滴出血來,她死死地咬住唇瓣,眼眶里盈滿了淚水,欲墜不墜。
蘇禾蹲下身子,一張張地撿起地上的照片,分明是一堆床照,看清男人的臉,蘇禾一震,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她猛地抬頭朝葉薄歆看去,難怪葉薄歆會是這種失魂落魄的反應,她老公……這是出軌了?
蘇禾醞釀了半響,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小心地扯了扯葉薄歆的衣袖,葉薄歆這才恍恍惚惚地回過神來,看了蘇禾許久,似乎才意識到蘇禾看到了什么。
“我就知道這種好看的男人不是什么好東西,薄歆,你也別太難過了,會好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蘇禾小聲地勸慰,葉薄歆訥訥地點頭,深吸一口氣,蹲下身子,面色灰白地一張張去撿,每撿起一張,眸子都紅了一圈,指尖泛白,死死捏著手里不堪入目的床照。
照片被她捏得變了形,鋒利的邊緣滑過掌心,掌心濕粘溫熱,一滴滴鮮血濺在了手里的照片上,模糊了令她作嘔的照片。
耳邊是蘇禾寬慰的聲音,她卻完全聽不清她在講什么,好像瞬間失聰了,整個世界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蘇禾一張一合的嘴,還有手里一張張令她痛到窒息的臉。
整個身體抑制不住的輕顫,緩緩閉上眼睛,她直接跌坐在地,思緒亂成一團,腦中回旋的卻是,他背叛了她!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辦公室里其他人的注意,他們對她指指點點,蘇禾見她發抖得厲害,整個人像喪失了所有的意識,就傻傻地靠在桌腿旁,隔絕了外界所有的干擾。
“薄歆,你別這樣,別嚇我……”蘇禾被她嚇壞了,她沒見過葉薄歆失去所有冷靜,就這么臉色蒼白,好像被全世界遺棄了的模樣。
“他欺負你,我們就不要他了好不好,你別這樣嘛,你這樣我好害怕。”不顧眾人的視線,蘇禾蹲在她身邊,緊緊地抱著她的肩膀,眼淚嘩啦啦地流了一臉,邊啜泣邊搖晃葉薄歆。
蘇禾見她死死地瞪著手里的照片,十幾張照片,拍攝清晰,女人白皙的脖頸、香肩上布滿青紫的吻痕。
“別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蘇禾想搶走她捏在手里的照片,她卻死死拽著不放手,蘇禾見血從她掌心流了出來,低落在白色的地板上,頓時驚呼。
“都流血了,你快松手,別這么虐待自己。”
“怎么回事?”李經理從辦公室出來,看到葉薄歆跟蘇禾,一人跌坐在地,神色恍惚,一人蹲在一旁,哭成了個淚人,詫異地問出聲來。
“李……李經理……”蘇禾抹了抹眼淚,結結巴巴地開口。
這時,葉薄歆回過神來,瞪著一雙殷紅的眼眸,悄悄把照片藏在身后。
“沒事……”她眼睛發紅,卻強忍著淚水沒有哭,嘶啞的聲音就像深海里的沙礫被風吹過發出的聲響,她扶著桌腿站起身來,身子晃了晃,差點沒站穩,一頭栽倒在地,幸虧蘇禾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臉色白得像一張紙,眼睛紅得像兔子的眼睛,相信她沒事才怪。
“狀態不好就先回去吧,還有十幾分鐘就下班了,你今天的工作也完成了。”李經理皺眉說道,想起半小時后還有飯局,急匆匆交代了幾句就走了。
葉薄歆現在難受得五臟六腑好像被人掏空了,做什么都力不從心,她沒心思理會辦公室里這些人詫異探究的眼神,捏著手里的照片,轉身就朝外走去。
“薄歆,你去哪?”蘇禾急急追了出來,“你要回去的話,我送你吧,你現在狀態不好,路上出事怎么辦?”
葉薄歆搖了搖頭,“我不回去。”
這段婚姻是她自己選擇的,她現在精神狀態不好,回去會被家人察覺不對勁,這種時候她不想去跟誰解釋什么,還是找個地方,自己舔傷口吧。
“不回去,你去哪?”蘇禾鍥而不舍地追到了電梯間。
葉薄歆摁下電梯按鈕,眼睛定定地望著某處,“天臺。”
“天臺?”蘇禾驚呼,連忙拽住她的手臂,“你該不會是想不開要去跳樓吧?這沒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個男人嗎,你別瞎想,過陣子就好了,再深的傷口也會有愈合的一天,你可不能做傻事。”
“放心吧,我沒那么傻,我去吹吹風,清醒清醒頭腦。”
電梯來到這一層,葉薄歆走了進去,蘇禾也極了進去。
這棟樓足足有五十多層,葉薄歆摁下了最頂層的按鍵,指尖隨之按在開門鍵上。
“蘇禾,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可是……”蘇禾猶豫,葉薄歆猝然出聲,“我沒事。”
“行,那你有事給我打電話,我等你一起下班。”
看到葉薄歆點頭,蘇禾才不情不愿地走出電梯。
……
在高樓聳立的首都,五十六層高樓并不算高,站在樓頂,俯瞰城市車水馬龍,庸碌人潮,人渺小得如同盤子里的沙礫。
離地五百尺,背對著淺淡的夕陽,葉薄歆站在圍欄邊緣,風吹拂她的發絲,她瞇眼遠眺,隱忍了許久的淚水,這一刻決堤。
她可以騙自己說,我不是懦弱,沒有為一個男人落淚,我不過是被風卷起的沙子進入了眼睛。
自欺欺人,誰也看不到她的脆弱。
她揚起手里的照片,像讓它們隨風飄走,許久,都沒真正松手。
她垂眸,唇瓣被咬出牙印,依稀慘淡笑著。
一身米白色職業套裙,在斜陽下,臉色白得透明,耳邊的白鉆折射出素白光芒。
照片里的那個女人,她認識……
曾經,靳未南說她是妹妹,季簡寧卻說,他根本沒有妹妹。
呵!哪個妹妹會跟哥哥赤身luó體躺在床上?哪個妹妹會用充滿愛意的眼神去看自己的哥哥?
這就是他的苦衷?他遲遲不敢跟她坦白,一直欺騙她的緣由?
這些照片里,他的面容還沒現在堅毅,棱角青澀,看起來像幾年之前拍的,那個女人,跟靳未南電腦里的那張,容貌幾乎沒什么變化,依舊美得讓人心動。
她一直疑惑,她幾年前為什么跟他分手,她是個長情的人,不然也不會在失憶后重新愛上他,既然如此,那么就是有非分手不可的理由。
現在她總算明白了,對于一個背叛她的男人,哪怕再愛,她都不會原諒,錯了就是錯了。
呵!靳未南,原來你這么自律理智的男人,也會犯全天下男人會犯的錯,還是……我葉薄歆只是你寂寞時的消遣,你口中的妹妹才是你的真愛?
因為她死了,因為得不到,所以你把感情轉移到我身上?
你也知道,我一旦知道真相,不會原諒你,所以你才小心翼翼,寧可被我誤會也不愿道出實情?
你說我知道真相,會逼瘋我,果然你還是了解我的,我離瘋只差一步之遙。
葉薄歆攥緊手里的照片,一遍遍撥打那竄爛熟于心的數字,冰冷的機械聲提示電話已關機,鬼魅般纏繞不斷。
她垂下手臂,蹲在天臺的角落里,雙手捂住面頰,指尖不停地拽住頭發,死命地拉,似乎這樣做可以減輕頭痛。
她放肆地流淚,無聲地咬住手臂,不讓嗚咽聲逸出來。
哭累了,靠在墻壁上,任由風吹干淚痕,仰頭看著天邊的云彩,彼時太陽徹底消失在天際之中,留下幾縷耀眼的霞光。
冷靜之后,腦子漸漸明晰。
他們發生了關系,是誰偷拍,又是誰寄給她,目的是什么?
讓她死心,破壞他們的關系嗎?
如果是這樣,那背后那個人鐵定認識她,對她還很熟悉,了解她的脾性,這些照片幾乎擊潰了她。
會是那個女人嗎?
葉薄歆靜靜地看著照片里那張精致無瑕的臉蛋,白里透紅。
不……葉薄歆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靳未南說過,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葉薄歆抹了一把臉頰,拿起被她扔在一旁的手機,給蘇景森撥了電話。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電話一接通,葉薄歆開門見山,聲音嘶啞,像是喉嚨里塞滿了沙礫。
“知道什么?”蘇景森被她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弄得一頭霧水,朝正跟他商量演習事宜的軍官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出去。
“你阻止我跟他在一起,不單單是因為門第之差吧?其實你早就查到了,你知道我跟他曾經有過一段,也知道我為什么跟他分手,你怕我接受不了,所以不敢跟我明說,可是又不忍心眼睜睜看我陷進去,因為你了解我的脾性,一旦有一天我想起過往,就不可能原諒他。”
蘇景森一震,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沉默了一會兒。
“誰跟你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