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兒你放心,我去去就回。”子瀾不忍拒絕秀玉,秀玉將事情做到了這一步,定是有什么難言的苦衷不能讓宴無雙知道。
子瀾相信,秀玉是不會傷害宴無雙的。
宴無雙又哪里還有半點辦法,秀玉的態度堅決,根本不會告訴她任何事情,還不如讓子瀾去,子瀾若是知道了詳情,一定會告訴她的。
想著,宴無雙點了點頭,輕聲道:“那我不去便是,我在這里等你。”
“嗯。”子瀾不知為何,聽到她這樣一句話,心里竟是暖暖的。
她說等他。
雖然知道并不是那樣的意思,但是不知為何,卻還是一樣的開心。
秀玉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帶著子瀾離去了,四個黑衣人都走遠了一些,但是卻能保證宴無雙不可能逃出這個院子。
其實她又哪里有力氣和心思逃呢?
宴無雙微微的嘆了一聲,想起子瀾說的北宸風來了,心里不知道為什么,總有一絲不安的情緒,連這寧靜的院子里,那清脆歡欣的鳥兒啼叫,也變得讓人心煩了。
子瀾跟隨著秀玉來到了同心殿一個偏僻的廂房,那里四周都沒有人把守,而且讓人覺得詭異的是,廂房外面的院子里,所有的植物都凋謝了,雖然是秋天了,但是院子里卻是一片蕭條的景象。
連冬日里都能存活的長青樹居然也枯萎的只剩下枯槁的枝節了。
枯死的植物散發著一種危險的死亡氣息,讓那個小小的廂房顯示出了一種無比詭異的景象。
“這是什么地方?”子瀾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這個院子像是死亡的地獄一般,能讓這么多植物都枯死的,那么一定是有什么劇毒并且異常霸道的東西在這附近。
秀玉悲傷的垂眸,腳步不停的帶著子瀾走向廂房,“少爺,你看了便知道了。”
說著,秀玉推開了門,一股血腥的惡心氣味從房間里噴薄了出來,讓人作嘔,子瀾用衣袖掩了掩鼻子,可是在他跟著秀玉繞過屏風的時候,他幾乎是驚訝得連呼吸都停止了。
詭異的植物,血紅的花苞已然半開,那些枝蔓似乎剛吃飽了一般的趴在花朵的四周沉睡著。
血淚!
子瀾的腳步猛然后退一步,不是因為害怕,卻是因為吃驚,他喃喃的不可置信的道:“怎么會……怎么會在這里?”
秀玉早已經走到了一邊的床榻,看著床上憔悴的人,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留了出來,“這便是師兄一定要念兒姐留在這里的原因!”
子瀾似乎才從驚愕從回過神來,猛然看到了床上已然昏迷不醒憔悴不堪的人,失聲叫了出來,“離殤!”
那哪里還是他熟悉的師兄弟啊,那樣的憔悴,那樣的虛弱,呼吸那么的輕,臉色蒼白大幾近透明。
離殤在子瀾的心里也從來都是高大強壯的,起碼……他是那樣的強大,可是這一刻,他曾經高大健壯的身影完全的從子瀾的心里崩塌了。
那枕邊的黑發中,有那么許多的白發參雜其中,刺得人眼睛都痛了。
“怎么會……”子瀾不可置信,他一直要找的血淚竟然就在離殤的手里,他找到了血淚不說,還已經將它養得這樣大了!
子瀾唯一想到的能讓宴無雙已經損壞的身子恢復的東西,也只有這血淚了,可是他是傾了藥王谷之力也沒有找到!
沒想到,竟然是在這里!
這件事情,本該是他來做的啊,本該是他來喂養血淚的啊!
子瀾忍不住拉起了離殤的手腕,為他把脈。因為他的狀況看起來根本不止是虛弱和失血過多的緣故。
血淚是藥王谷禁書上記載的邪惡植物,沒有人知道被它吸過血的人會怎么樣,可是子瀾把脈后,臉色一陣蒼白,手顫抖著怎么也挪不開了,“為什么,離殤為什么……要這樣做?”
秀玉死死的咬著唇,才沒有讓自己的悲痛化成一聲聲悲傷的哭泣,她流著眼淚,卻是笑著道:“還能為什么,少爺可見過他對誰這樣的好過,不過……和少爺是一樣的心思罷了。”
子瀾深深的嘆了口氣,他知道離殤對宴無雙不一樣,他知道他們之間一定有什么,不然宴無雙為何會死過一次變成了離殤身邊的蘇念兒?
“師兄他……他的身體怎么樣了?”秀玉終于是問了,掙扎了許久,還是問了,她的醫術淺薄,哪里能在離殤那樣雜亂的脈象中看出什么來。
可是她知道他的身體一定是有什么問題了,不然為何他越來越虛弱,為何他的白發越來越多,為何……他的身體越來越冰涼,有時偶爾觸碰到時,竟是比那寒天的冰雪更加的寒冷。
提起這件事來,子瀾這才放開了離殤的脈門,他笑不出來,看著秀玉帶著淚痕卻又偏偏堅強笑著的模樣,卻是怎么也笑不出來,“我也……看不出來,但他的體內,有一種很奇怪的毒素,診斷不出來,卻是極其陰寒狠辣,卻又霸道的。”
“那……那怎么辦?少爺,少爺你救救離殤師兄啊,現在只有你能救他了啊!少爺!”秀玉猛然跌倒在地,一把抱住了子瀾的腿,終于是忍不住痛苦出聲。
子瀾緊緊的捏著拳頭,他又是何嘗不想救?可是這血淚的毒性根本沒有任何的記載,偏偏……血淚一經吸食人血后,就只認定那一個人的血,若是換人,或者斷了供養哪怕一天……
它就會枯萎,就會死掉。
這樣可惡的東西!
“少爺!怎么辦,怎么辦?我不要師兄死,我不要他死!少爺……為什么師兄一輩子都那樣的痛苦,好不容易懂得了愛……卻……卻要為此付出那么大的代價,若早知道是如此,我寧愿他一直冰冷無情,我寧愿他永遠也不要愛。”
秀玉泣不成聲,當初她和子瀾常常拿離殤的冷酷和不茍言笑來笑話他,常常說,哪日他若是遇到了一個心愛的女子,那么他一定就不會是那樣的冷淡了。
可是現在,真的遇到了,秀玉卻是后悔了。
“別哭了,每次,你都吵得……我無法休息。”虛弱的聲音,就算已經那樣的有氣無力了,可是卻還是帶著平日里那一點點的冰冷語氣。
“師兄!”秀玉驚叫出聲,然后忙彎腰將已經睜開眼睛的離殤扶了起來。
“你覺得如何?我……我去拿藥!”秀玉慌慌張張的,也不知道是欣喜還是更加的心痛了,匆忙的跑了出去拿藥。
子瀾看著離殤虛弱的坐起身來,突然有些后悔了,他……也許不該來,也許不該答應北宸風和他一起來,北宸風若是沒有十全的把握能救走宴無雙,就不會那么輕易的發兵。
現在離殤成了這樣,鳳朝卻要兵臨城下了!
該如何是好?
“你終于來了,這次怎的那么慢?”離殤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只是輕輕的像是平日里無事的問候一般。
子瀾低頭,苦笑了起來,“是啊,來得這樣晚,不如不來的好。”
離殤笑了起來,輕輕的拍了拍子瀾的肩膀,笑了起來,“你是在怪師兄,找到血淚也沒有告訴你嗎?”
“是,我是怪你!怪你比我先找到了血淚,怪你找到了血淚居然還親自供養!也怪我自己……怪我自己沒用……”
子瀾不知道還該如何說下去,他并不以為離殤不知道鳳朝的動向,他這輩子最關注的國家,這輩子最恨的國家,鳳朝,任何的風吹草動都不可能躲過離殤的眼睛。
所以子瀾其實什么也不用說,離殤什么都知道。
離殤輕輕的揚起了頭,看著床幔上精致的刺繡,那是與她院子里一樣的紫藤花,他看著,微微的笑了起來,“若是告訴你,你必定親自飼養血淚,血淚這種東西以前從沒有人使用過,沒人知道它有些什么潛在的危險……若是你為了救她死了,她恐怕也不會獨活。”
“你這是什么話,我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了嗎?她一樣會難過,一樣會傷心的啊!若是她知道了……你又知道她會怎么做嗎?她絕對不希望別人為了她用自己的命去相救。”
子瀾竟是氣極了,氣自己無法治好宴無雙,氣自己沒有提前找到血淚,也氣自己那樣的沒用……救不了宴無雙,還救不了離殤。
“所以才不能讓她知道啊!”離殤依舊笑著,從前很少看他笑的,就算笑……也是分不清楚真情假意的冷笑,而現在,不知道是因為虛弱的關系還是他真的溫柔了……
那笑容,竟是那樣的溫和似水。
子瀾深深的吸氣,將眼睛里彌漫著的霧氣又吸了回去,離殤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道:“只要等血淚開花,她服用下后就是了,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告訴她,她不會知道我怎么死的,也不會為我傷心,指不定……她還會高興呢。”
子瀾很氣,可是看著離殤淡然柔和的笑容,他什么也說不出來,加上他說的那句‘什么也不用告訴她’。
竟是沒有打算告訴她嗎?
他這樣默默無聞的死了,竟是叫她連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不知道是誰嗎?
“你總是這樣!”子瀾不知道自己是哭了還是笑了,也許他的唇角是勾起了笑容,但是他的心,卻是落淚了,還是如鮮血一般的眼淚,“你總是這樣,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看似冷酷無情,冰冷無心……可是卻總是偷偷的做些讓人想不到的事情,你總是這樣,死了……也不愿意讓別人知道你對她好嗎?”
“知道了又如何?不過徒增傷感罷了。”離殤起身,卻是嘆息道:“我對她好,還是對她壞……”
子瀾看著他消瘦的背影離去,聽著他低微的聲音被風吹散,他他出門去時,只是笑道:“不過都是我一個人的事情而已。”